那些先鋒藝術家，畫出了那個時代的風景 I

作為九〇年代初期「政治波普」運動浪潮中的重要成員，劉大鴻曾說以「政治經典」定義自己的風格更為貼切，他的作品並未簡單的停留在政治符號的表像，而是深紮於中國傳統文化之根脈，並觸及尖銳的政治議題。其以荒誕和諷刺的手法，把中國社會中特殊的政治俚語，結合民間年畫、月份牌等風俗藝術，揭露中國歷史中一段反邏輯的時代一一即在生活的任何層面，就連繪畫，都與政治掛鉤。

1990年炎夏，劉大鴻回老家青島探親，期間突發奇想，由中國古老的活字印刷術形式為靈感，以中世紀手抄本為基調，結合民國香煙牌，在木板上融合自我的生活經驗和其對文化事件的深刻觀察創作了十幅一組的手繪插圖《九〇年手抄本》。十件作品尺幅雖小，卻精彩絕倫；好似一本內容豐富的手繪故事書，飽覽一日也不足過癮。

該作為劉大鴻九〇年代之初最為重要的一組創作，作品首於劉大鴻在香港「中國會」舉辦的人生首場展亮相，驚豔全場，並獲香港資深藏家收藏，二十餘年裡反覆品味，今次割愛釋出，使我們有幸共同經歷一場視覺之旅。

《方格子的構圖》為劉野九〇年代後期，首次跳脫固有方形構圖而展開菱形圖示系列創作的突破性作品。縱觀劉野近三十年的繪畫創作，菱形構圖的作品不超過10件，且其中使用俯視視角的創作，更是微乎其微，可見本作的重要性及獨特性。劉野一直鍾愛在小幅畫布上創作，他筆下的小畫精細飽滿，構圖緊湊、抓人眼球，更能凸顯出藝術家猶如中世紀古典繪畫大師般的非凡繪畫技巧。是次上拍的《方格子的構圖》集合了他經典女孩造型及代表方格繪畫元素，可謂小中見大之精彩佳作。

《方格子的構圖》中，四個小女孩站立於畫布四角，均具有劉野筆下經典的卡通故事式樣的胖小孩特徵，呈現一幅童真稚相。標誌性的圓型墨鏡反覆在劉野塑造的各個人物身上出現，此由其德國留學時期的自畫像藍本進化而來。四個女孩幾近相同的外形和神態，與全然不同的動作構成一種視覺假像的遊戲，借由身體語言表述格式化表情所未傳遞的人物調皮、思考、喜悅的心理狀態。而右側的女孩，並未「按照規定」站在對稱格子交叉點上，這細微不協調的變化隱藏於嚴謹慎密的劉野筆下，顯得格外耐人尋味，以一種暗號似的手法寓示了現實與童話之間的差別。

在中國當代藝術史上，朝戈是第一位從心理分析的度對人物形象深層心理給予探尋和表達的藝術家。在經歷上世紀八〇年代至九〇年代中國社會發展的巨大變遷的動盪過程中，朝戈堅守人類內在價值的寶貴精神，用知識份子的清醒價值判斷，通過精湛的寫實技法，表述內心的情感，使其畫中的形象具有某種精神性的指向與內涵，從而塑造出其筆下追求的「繪畫的崇敬感」。他在心理分析繪畫上的成功，對同期及之後一批重要藝術家如毛焰、忻東旺等的美術創作了產生了重大影響與啟示，在中國當代藝術進程中，有著獨一無二的價值與意義。

是次上拍的作品《桌前人物》是朝戈九〇年代創作的重要力作，一經完成後即被藝術家前輩艾中信讚賞不已，並在其介紹下，由資深藏家典藏。在過去二十餘載保存完好，今秋首次露面，殊難可貴。

該作為藝術家屈指可數以室內生活場景為背景的肖像作品，豐富的背景構圖式樣僅在其另一代表作《沉默的朋友》中出現，可謂紀錄藝術家該時期創作風格及研究其脈絡發展的關鍵之作。《桌前人物》中，朝戈使用最直接的方法紀錄了妻子於飯桌上用餐的一瞬。藝術家在目擊事物的同時，追求盡可能地去發現目光所及之下隱藏著的非表像的世界，並在此過程中，把對客觀物件的主觀情緒調動而出，捕捉頭腦中對事物產生的第一強烈印象、即一種本質的反映。這種直覺主義的態度，使其成為朝戈筆下最富有人性化的創作。

1984年，朝戈曾多次回到家鄉內蒙古寫生，並在這過程中結識了日後的人生伴侶——他的妻子，李偉。感情的經歷拓寬了朝戈的人生體驗，他隨後將這種內心情感的變化紀錄於一組以妻子為原型的繪畫作品之中，如1987年的《寶石》、《眼睛》、《紅頭巾》，成為其筆下最為經典的肖像代表作品。九〇年代初期，妻子的形象便鮮見於其畫中，直到《桌前人物》中再次出現，所傾注的個人情感和獨特意義不言而喻。

2004至2007年為毛焰筆下最為著名的「托馬斯系列」創作最為成熟的階段，筆下多幅代表作均創作於此時期，同時也為模特兒托馬斯個人五官特徵最富藝術表現力、最能契合毛焰筆下獨特精神韻味的階段，本次呈現的《托馬斯側像》便為該時期代表作。

《托馬斯側像》中，藝術家以略微俯視的角度呈現了人物右側的肖像，冷峻、純粹的標誌性淺灰單色基調營造出了一種文藝復興古典繪畫的高級感，白色與淡灰相融鋪面構成臉龐，灰色的線條勾勒出精細的五官，深灰的髮絲與背景融為一體，靈動的筆觸交織成的微妙層次和遞嬗色彩，為寫實主義開展了新的繪畫性，體現了藝術家超絕的技法和藝術天賦。著名藝評家栗憲庭曾讚嘆：「毛焰作品的精彩之處是他獨特的筆觸，塑造對象尤其是臉部所用的明暗斑駁的技巧，給人一種神經質的敏感和緊張感，彷彿每一個小筆觸都是一個神經末梢，在一明一暗的斑駁中流露出不安、疑慮。」

完成於2012年的《陷阱》，為藝術家「樹叢」系列的代表作，是其風格演變過程中，極具階段性表徵的大尺幅作品，記錄了該時期黃宇興在創作中對於色彩的多元實驗、錘形體為主的幾何式構圖、及橢圓形標誌符號雛形初現等指向性的突破。

對比早期色調陰暗的作品，藝術家在此嘗試用更多的飽滿色彩取代過往單一的黑色，在《陷阱》中，黃宇興以螢光顏料包裹樹林，構成碩大的錐形體，通過顏色和幾何切割的構圖形成強大的視覺張力，重新表達個人內在對事物的觀察與體驗。螢黃色的塗料遊走於樹林、台階、及不同建築物表面的邊緣，延續了早期「光芒」系列中對於「光」的獨特描寫，使色彩在藝術家筆下獲得解放。畫中層層疊疊如璀璨流光折射而就的繽紛，散發出猶如煙火瞬間迸發而出的生命穿透力。

向慶華於1976年生於重慶，2001年畢業於四川美術學院油畫系，以極具個人特質的語彙在當代畫壇走出一條獨立的創作之路。其繪畫一開始用單純的形式語言描繪質樸平凡的生活場景，後以一種思辨性的表現轉向藝術本體的探索與實驗，在物象與意義的錯位中呈現出深刻的觀念性。

《無題》為向慶華於2017年的新進力作，顯示出畫家近年繪畫語言的重要轉向，通過對幾何元素與現成圖像的堆疊與挪用，致力於圖像與語彙的轉換，探索敘事與繪畫的關係。在作品中，衣著極具時代感的女孩似在散落著幾合體的環境中勞作，如波浪般湧動的黯淡背景帶有奇異的拂逆效果，營造出平面與空間的形體錯覺；畫面中女孩與球體、三角錐與地面的組合等看似荒謬的佈局，使初看畫面的明晰感受與思索後的超現實感形成強烈反差，從而喚起觀者對視覺經驗與邏輯概念的重新審視。

10月的香港秋拍，嘉德香港當代藝術板塊，匯聚一眾「時代先鋒」藝術家筆下兼具精神內涵與繪畫技巧的精彩佳作，其中包括：中國當代藝術中堅力量代表——劉大鴻、劉野鋒芒初現、耐人尋味之代表作；中國畫壇獨樹一幟的心理繪畫大師——朝戈難得一見的九〇年代早期精品，及其學生——毛焰筆下最富代表性的「托馬斯系列」肖像；另亦呈現七〇後藝術家代表——黃宇興、向慶華專注繪畫性表達的大尺幅佳作，精彩並陳，不容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