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清宮最具代表性的畫家,許多民眾想到的不是中國畫師,反而是義大利傳教士郎世寧。中西合璧的畫風令郎世寧擁有高度識別度,常擔綱故宮文宣品的主角,明信片、郵票、月曆,甚至連故宮推出的第一套NFT都是以其〈畫十駿犬〉為靈感而設計。郎世寧服務清宮長達50年,這位經歷金牛男康熙、射手男雍正和天秤男乾隆的三朝畫家,是柔韌的巨蟹座,以溫暖、善解人意知名。
我們常聚焦於郎世寧畫家的身分,忽略他為宗教服務的本質。耶穌會認為繪畫是讓中國皇帝歸化的機會,因此派遣不少懷有技藝的教士前往中國,然而無論是康、雍、乾時期,天主教在中國的處境都不樂觀,慘烈的教案、禁教時有所聞,郎世寧雖任職宮中,卻不見得有機會傳教。郎世寧為教會所作的努力,除了貢獻畫藝,還有多次因教案向乾隆求情。乾隆元年,北京諸位神父為禁教迫害聯合上疏,請郎世寧作畫時伺機進呈。耶穌會教士的書信記述:「教士(郎世寧)放下毛筆,突然滿臉悲傷,跪倒在地,斷斷續續邊歎息邊說了幾句我們教會遭難的情況之後,從懷裡取出用黃帛包著的我們的奏章。」此舉嚇得在場太監瑟瑟發抖,但乾隆平靜地聆聽,示意太監收下奏本,又說:「朕會讀它的,你放心,繼續作畫吧。」可惜的是,乾隆對天主教雖偶有寬恕,大致上還是延續前朝的禁教方向,郎世寧也只得作畫以至終老。
清 郎世寧〈乾隆皇帝大閱圖〉
現今我們得以一窺清宮皇帝、妃嬪的真容,很多仰賴郎世寧寫實的風格,傳世之〈乾隆皇帝大閱圖〉、〈乾隆帝朝服像〉、〈乾隆帝后妃嬪圖卷〉應該都有他的參與。法國耶穌會傳教士,後成為宮廷畫家的王致誠曾提及自己很少畫肖像畫,因為「皇帝與皇后們的圖像畫都是在我到來之前,由我們的一位叫做郎世寧的義大利畫師所畫」。至於郎世寧本人,卻無留下自己的肖像畫。
人們一般認為郎世寧頗受乾隆賞識,然而乾隆實際上對待他可能頗為苛刻。學者統計,郎世寧在雍正13年間內獲賞9次,在乾隆30年間受賞僅8次,內容也少了很多。乾隆的吝嗇不僅如此,他曾傳旨要為郎世寧刻兩方圖章,特別備註「不要好石頭」。在郎世寧逝世的一個多月前,乾隆前所未有地賞賜郎世寧一桌菜,菜色是:素菜兩碗、攤雞蛋一碗、蝦米白菜一碗,又點心一盤及素粉湯。如果乾隆有感郎世寧時日無多,這頓告別宴席著實有點過分了。
傳教士錢德明形容乾隆:「自傳教士在此立足以來,沒有任何一位皇帝比當今在位的皇帝更多地利用傳教士們的服務,沒有任何一位皇帝比當今在位的皇帝更為虐待他們,也沒有任何一位皇帝比當今在位的皇帝更多地壓制他們所信仰的神聖的宗教。」在知曉這些小故事後,看待郎世寧的作品想必會有另一種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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