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螻蛄是什麽蟲啊?
哈哈哈,螻蛄啊,就是……
就是對這個世界亳無用處的蟲子……
嗯,是誰跟你說這個的?
媽媽說,爸爸是螻蛄……
……
嗯,對……螻蛄就是像爸爸這樣的人…..
走在創作路上的人,肯定對《無能之人》心有戚戚焉。一個畫過漫畫的爸爸,在沒有稿約的情形下想盡各種謀生方式,「曾經試過畫漫畫、中古相機買賣、古物買賣,但都不如所願。」「賣石頭不需要任何資金,這點很適合我。」
當然,故事半真半假,但肯定有作者自己的經驗才會如此真切。
事實上,從第一眼見到柘植義春的漫畫,就深深被吸引了。一開始對色情的部份有點不習慣,動不動就要來性幻想(個人很粗淺感受,對色情漫畫沒有研究);但《無能之人》幾乎是沒有色情度最低了的,那位賣石頭的主角、其太太和兒子,那種窮困潦倒中的種種倒楣,讀來卻是令人大笑不已。為什麼我們在旁觀創作者的倒楣經驗時會變成一件娛樂呢?也許是因為他把這一切杜撰得很可笑吧。在一個遍地石頭的河邊架一個帳篷賣石頭、花了兩年找的石頭一塊也賣不出、躺在榻榻米上睡覺顧店雙眼是一對黑洞的二手書店老闆……在正常人之眼,這些人就是很可笑吧。
最後一則短篇《蒸發》,卻提供了很哲學的切入。
說到「遁世」,穿插了「漂泊俳人」井月的俳句,一位所謂遁世的詩人,俳句寫的很好,也很受人敬重稱為老師,到處有人向他問詩。但卻是酒癮纏身、身上有蟲、最後全身屎糞倒在野外。這樣一位詩人、和那完全沒和家鄉聯繫寄老婆籬下的二手書店老闆、以及「開石頭店」的,三者並置對「落魄」挖苦辯論。
書店老闆:撿附近的石頭來賣……你根本就知道不可能賣得出去吧?
從賣不出去的結果來看,根本什麽都沒做。也就等於只是在睡覺。
也就是說,你根本一點用也沒有,毫無存在價值。
石頭老闆:你也說得太過份了。不論結果如何,我可是拼命在做。
書店老闆:只是假裝的吧。
我雖然沒有你那麽困苦,但卻如此自己下了工夫啊。
石頭老闆:模仿廢人嗎?
書店老闆:這麽一來就好像是病人或老人。
太太也看不下去,覺得我是窗邊族、失業者,甚至是毫無用處的落魄人。
沒有人把我當成回事。
石頭老闆:那是當然的吧。
書店老闆:不被任何人期待,也不被依存……
毫無用處,被社會遺棄…..
被遺棄的我等於不存在。就是「雖然在,卻又不在」。
石頭老闆:那到底是什麽?
不管是偏僻的二手書店、河邊石頭店、流離的詩人,都是「無能之人」吧。這樣的生存究竟是一個問號。在一個沒有人的地方開一間店,沒有生意。是有什麽意義呢?
不過,我很早就知道不能用產出價值去衡量一個人的存在。
真正的無能之人,是那些看起來有所為,有一份說的出口的體面工作,但卻是在壓迫別的生命的人類。我們不能用產出價值去衡量一個人的存在,對這個世界亳無用處,總好過對任何生命有害的人類啊!
美術系卻反感美術系,停滯十年後重拾創作。 著散文《帶著你的雜質發亮》、《我不是生來當母親的》、《沒有大路》; 詩集《我們明天再說話》、《我和那個叫貓的少年睡過了》、《我現在是狗》、《幫我換藥》;繪本《馬惹尼》、《詩人旅館》、《老人臉狗書店》等數冊。 編譯、繪《以前巴冷刀.現在廢鐵爛:馬來班頓》(openbook好書獎,年度中文創作)。作品入選台灣年度詩選、散文選,獲國藝會補助數次;2020臺北詩歌節主視覺設計、不定期開辦繪本創作課;於博客來okapi撰寫繪本專欄文逾百篇。 網站:https://maniniwei.wixsite.com/maniniwei Fb/IG:馬尼尼為 maniniw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