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尼尼為│繪本專欄】《瑪德琳》的秘密

很少作者會如實告知天下，一個故事是如何寫出來的。頂多告知故事靈感來源。一方面越長的故事、小說，漫長的寫作過程中，連作者自己都無暇顧及「是怎麽寫出來的」，畢竟那對作者而言完全不重要；但對日後喜歡他作品的讀者，總是想知道故事之外的更多更多；另一方面，很多創作者也想學學，他們是如何寫出好故事的？

《瑪德琳》的故事是怎來的？各方說法都提到一點，但不盡全面。最近中譯了作者Ludwig Bemelmans的傳記／作品小集《路德威．白蒙》，才發現原來，一個故事的產出可以隨機至此！以下為我整理簡化、加上一點我的想像的《瑪德琳》幕後問答集：

一、故事場景為什麼是巴黎？（封面有巴黎鐡塔、內頁有八個名場景；作者長居美國，書也是在美國出版。）

鄉愁（作者的故鄉是法國）、珍藏童年記憶（他的童年家教老師，陪他一張張看巴黎名信片）、疊上女兒的家庭遊記（作者在二次婚姻後帶著妻女重遊巴黎）。

二、「瑪德琳」的名稱由來？

這點早已天下皆知。他的第二任太太模特兒的名字為瑪德蓮，他改為瑪德琳，原因是比較好押韻。

三、瑪德琳的形象由來？

特別是那個超大蝴蝶結和圓寛帽，都來自她女兒小時候（當時）的造型。

四、修女院的場景？

作者母親小時候在女修院上學，他陪母親拜訪過，看見一排排小床；另外他自己小時候曾住寄宿學校，總是要排成兩行。

五、割盲腸的情節？

作者和家人在外地旅行時意外被車子撞，住院時隔壁有個割盲腸的小女孩。

有一頁是瑪德琳盯著病房天花板看到一隻大象。這也是當時作者自己躺在床上看到的。

梳理至此，《瑪德琳》大致的輪廓已經浮現，其關鍵「割盲腸」又有一層小孩的天真無知，小孩自己化解了「災難」；在大人眼中難以說明的事，小孩自有其邏輯及應對方式。

六、為什麼是「孤兒」為主角？

我感到選用孤兒、一個慧黠的小女孩，是作者的再生；不過文本並沒有出現孤兒二字，也沒交代過這十二個女孩有沒有父母、也完全沒有提到她們想念父母的一面。

回看他的童年經歷，父母大部份不在身邊，由女家教陪他教他；女家教和他親生母親同時懷了他父親的孩子，女家教後來自殺；父親後來隨外遇離家，母親回娘家生下他弟弟。作者又如何從童年的養尊處優，原本身為飯店、畫家的兒子，到後來在美國飯店打工十六年，到後來抓緊機會畫漫畫、童書、插畫，以及畫家，就不提有多勵志了。

在第三本續集Madeline and the bad hat及幾本的主角，住在修道院隔壁的壞男孩，父親是大使，但父母親都常不在。他有多孤獨、多壞，和孤兒們的善心是對比。

七、他怎麽學會畫畫的呢？他並沒有上過畫畫學校。

就因為他父親就是畫家？難道真的是一歲定終身嗎？雖然相處時間極短，不過在他未成年期就一直有畫畫的習慣，可因為他父親的事，母親方的家人對畫畫無好感，也無意栽培。

他的書作有個人人皆知的特點——速寫感。可能是在工作中找樂子，他維持了速寫的習慣，信手拈來的素材，飯店人事物或信紙；而他的機遇，也和在飯店中遇到的人冥冥中有關。

此傳記書中提到他在酒店工作期間，參加過一間寫生課程。不過卻「就連一道線條都沒畫過」、「怕自己畫錯」……「白蒙始終不習慣在傳統的工作室作畫」、「他發現日常生活中的景象最能激發他的創作靈感，讓寫作和繪畫變得更輕鬆容易。」

畫畫課程，很可能相反的讓人「無法畫畫」。

八、《瑪德琳》的畫為什麼長這樣？

《瑪德琳》主要只有黑色速寫線條、刷幾道淡陰影，印在黃色背景上的作法——原來是配合當時印刷繪本的方式；本書只有四張跨頁是全彩的，估計這四頁是一起印的；其它僅需要黃色和黑色。

也就是說，如果非當時印刷條件的限制，《瑪德琳》不會是《瑪德琳》；作者很可能會每張都上彩色。

九、《瑪德琳》的文字怎麽來的？

《瑪德琳》的成功也得益於故事口吻一開始就朗朗上口引人讀下去，符合童書簡單、有押韻。一開始，看中譯本只看到故事情節，無法體會到原文的魅力。特摘每本瑪德琳開頭的原文：

In an old house in Paris that was covered with vines
Lived twelve little girls in two straight lines.
They left the house at half past nine
In two straight lines in rain or shine.
The smallest one was Madeline.
She was not afraid of mice.
She loved the winter, snow, and ice.
To the tiger in the zoo
Madeline just said, “pooh pooh!”

一口氣的vines、 lines、nine、shine、Madeline、mice、ice，和zoo、pooh。

《路德威．白蒙》的撰寫者也寫道——他從來不會用高高在上或感情用事的姿態對孩子們說話，卻依然能用線條和圓點繪製一個小女孩所有的情感。

十、最後，撇開全部的大輪廓，真正產出《瑪德琳》的關鍵時刻是？

在《瑪德琳》的原文合集A Madeline Treasury，收有一篇作者自述，娓娓道來靈感乍現那刻，簡而言之，和他在旅行時的那場車禍有關，容我誇大一點——就是在異地醫院的病床上，在一個人最脆弱的時候、也是最無所事事的時候、被迫停機的時候；此時，在隔壁的病床上，一個修女帶湯來探望盲腸手術後的小女孩；這一刻，他想起小時候媽媽的經歷、修女學校、女孩、老醫生…….一下子就全部落到了故事裡。

十一、結論？

原來速寫畫法也可以成就一本經典！
不用畫很細、不用每一張都繽紛爆炸！

這到底是什麽結論！

推薦閱讀：

受人喜愛的《瑪德琳》故事作者

路德威．白蒙

路德威．白蒙為經典作品《瑪德琳》的作者，此系列的故事背景萌芽於白蒙的幼年生活，從小在飯店的經歷為他奠下藝術的根基，忙碌的飯店工作並未阻斷他對插畫的熱誠，他也從中汲取豐富的素材。白蒙的作品面向廣泛，從童書、短篇小說、遊記、繪製雜誌封面、專欄，到後期的油畫創作，立志成為一名為藝術而作的藝術家。

本書收錄多幅草圖及畫作，紀錄白蒙人生階段的經典，從第一本童書作品到鮮為人知曾畫過壁畫的時期，何以毅然決然離開賴以維生的飯店工作，追求他的另一段生涯，在歷經出版的色彩限制、周旋於出版社之間的選擇和被選擇，致力將故事及生活經驗結合的白蒙，如何取得與出版社的合作，找出獨一無二的繪畫風格，達到終其一生所追求的平衡。

喜愛旅行的路德威．白蒙，一生就如同瑪德琳的一日，走出大門後，再滿載精彩的故事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