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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ART WITH PANDA】在美術館找到自己的影子

【專欄|ART WITH PANDA】在美術館找到自己的影子

能夠講自己的故事是很有力量的一件事,但是歷史上有許多族群被剝奪了這樣的話語權。這也是為什麼在教育活動裡我會盡可能選擇屬於非強勢族群的藝術家,並強調多元視角的重要性。

你偏好自己來說自己的故事,或者由其他人代替你說呢?

這是我很常問學生的一個問題,絕大多數的學生都回答要自己來說,因為「自己才最了解自己」、「別人說我的事情可能會有一些出入」、「而且別人不一定能夠清楚我的感受」。

能夠講自己的故事是很有力量的一件事,但是歷史上有許多族群被剝奪了這樣的話語權。這也是為什麼在教育活動裡我會盡可能選擇屬於非強勢族群的藝術家,並強調多元視角的重要性。

誰擁有話語權?

博物館最初是上流社會為了收納自己的收藏而成立的,過了一段時間有些人覺得博物館應該也要開放給更多人才對,陸續有博物館對大眾開放後,報紙上馬上出現了諷刺漫畫調侃大眾在博物館的行為,以及社論「教育」大眾在博物館「適當的穿著和行為」。

這段歷史對許多人來說應該不意外。即便今日,去美術館這件事對很多人還是很不自在的,不只是「藝術殿堂」被神化的存在和空間讓人感到拘謹,如果眼前的作品和自己毫無關聯、無法引起共鳴的話,也容易讓人覺得自己不屬於這個地方。

這種情況在歐美的美術館尤其明顯。身為台灣移民女性,在美術館裡繞一圈鮮少能看到和自己有相近臉孔或背景的作品,如果這是我第一次的美術館經驗,多少都會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長久以來,歐美中心思維的藝術史和機構權力結構主導著展出內容,因此有色人種及其他非強勢族群(如穆斯林、行動不便者等)的創作常受到忽視,更糟糕的情況是,白人藝術家強化其他族群刻板印象的作品有時甚至是唯一有關非強勢族群的內容。

Kehinde Wiley 用肖像畫賦予百工黑人話語權

受託幫美國前總統歐巴馬畫肖像畫的美國藝術家 Kehinde Wiley,從小就熱愛藝術,常常到圖書館翻藝術史畫冊,身為黑人的他卻很困惑為什麼名畫裡清一色都是白人——尤其是那些充滿英雄色彩的畫作——當然,他愈長大也認識到種族主義,也因此 Kehinde Wiley 特別要畫黑人的各種姿態,分享關於他的族群的故事。

他的著名作品《拿破崙率領軍隊越過阿爾卑斯山 Napoleon Leading the Army over the Alps, 2005》是基於巴洛克代表性藝術家 Jacques-Louis David 的《穿越阿爾卑斯山的拿破崙 Bonaparte Crossing the Alps, 1801》而作的。

左:Jacques-Louis David, Bonaparte Crossing the Alps, 1801 (Chateau de Malmaison, Rueil-Malmaison 收藏,圖片開放授權)
右:Kehinde Wiley, Napoleon Leading the Army over the Alps, 2005 (Brooklyn Museum 收藏)

Kehinde Wiley 在街上隨意邀請路人(清一色都是黑人)當他的模特兒,然後邀請他從藝術史上著名畫作中選一張,這張畫中的 Williams 便選了拿破崙這張肖像畫。

學生們興奮地比較兩張畫的異同、分享自己的解讀,尤其對於黑人學生們特別激動。觀察 Williams 綁著頭巾、穿著迷彩褲和一雙Timberland,這個人可以是你、是我、或者我們認識的人,大家喊著「不論人種、膚色、階級,每個人都可以是英雄!」

Baseera Khan 創作鼓舞穆斯林學生的文化認同

自從 911 以來,美國狹世界霸權之姿讓穆斯林蒙上恐怖份子的污名,針對穆斯林的各種歧視和刻板印象沒有少過,美國的主流社會中幾乎沒有伊斯蘭文化的影子。但實際上,伊斯蘭作為紐約第三大的宗教,整個紐約市其實有超過75萬的穆斯林人口。

我也很常接觸到穆斯林的學生,觀察到他們在公眾場合對於分享自己的宗教文化傳統相對沈默。

藝術家 Baseera Khan 在德州一個印度穆斯林移民家庭中長大,成長過程中總覺得自己是個外人,不僅對家鄉缺乏歸屬感,對父母的原鄉也感到陌生。

在下圖作品 Mosque Lamp and Prayer Carpet Green 中 Khan 反思,發現自身的生命經驗和美術館收藏的伊斯蘭祈禱地墊竟然有相似之處,總是不得其所又不合時宜——有百年歷史的祈禱地墊離開了原本的國度,失去了原本用途成為只能觀看的展示品。

Baseera Khan (b. 1980), Law of Antiques 系列 Mosque Lamp and Prayer Carpet Green, 2021
筆者攝於 Brooklyn Museum 展覽 Baseera Khan: I Am an Archive 現場。 

我邀請學生們同理 Khan 的心情,有人分享他們家中的猶太教燈檯(Menorah)如果被拿來放在美術館讓別人看會覺得怪怪的;有人則想到自己的絨毛娃娃,說道「自己很珍惜的東西被這樣對待很不被尊重」。

接著我請學生想想自己或家裡有沒有什麼重要的文化傳統,然後紀錄在我們做的小書裡。

有一個害羞的小男生拉著我分享,他在小書上寫著「穆斯林(伊斯蘭教)是個和平的宗教」,並說著「但是我們卻常常被誤會,很不公平」,接著他轉為喜悅地說「開齋節(Eid al-Fitr)是我們很重要的傳統,家人都會聚在一起慶祝」,才講完旁邊的小女生也湊進來給我們看她畫的一張團員的桌子,上方寫著「開齋節愉快(Eid Mubarak)」。

這些靦腆的中學生從 Baseera Khan 的作品和討論中似乎得到一些鼓舞的力量,開始願意分享自己的文化故事,也讓不同背景的其他人能夠借鏡更多元的敘事。

楊欣儒(Jocelyn Yang)( 10篇 )

在台灣出生長大、現在在布魯克林生活——主要在美術館教課、偶爾也捏陶。

自紐約市立學院(City College of New York, CUNY)取得藝術史及美術館教育碩士後,目前於紐約 MoMA(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擔任全職 Learning Specialist 從事教學工作。過去曾在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大都會博物館)、Brooklyn Museum(布魯克林博物館)、Museum of Arts and Design 及 Rubin Museum of Art 工作,並於紐約公私立教育機構教授兒童藝術。

相信每個人都可以透過藝術拓展對自己和世界的認識,培養對社會的關懷、也從中發掘自己的力量。2019 年成立平台 ART WITH PANDA 以來,在台北及紐約舉辦實體和線上工作坊,陪伴中文圈的大小朋友們累積對自己的信任,用自己的方式享受藝術帶來的樂趣。

網站:www.artwithpanda.com/ FB:artwithpanda /IG:artwithpan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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