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古代書畫十大．「億元」大滿貫

20世紀初，清朝末代皇室溥儀及溥偉密謀復辟，將皇家舊藏的古玩器物及書畫，逐批賣給日本的山中商會。其中宋陳容〈六龍圖〉、唐韓幹〈馬性圖〉及李公麟〈便橋會盟圖〉等六件傳為唐、宋、元的古畫，後來轉手至大阪的藤田家族，成為1951年設立的藤田美術館藏品。陳容〈六龍圖〉著錄於《石渠寶笈》續編，乾隆時期收藏於御書房，手卷包巾內側題有「陳容六龍圖真跡上等」，畫後鈐有乾隆及嘉慶皇帝收藏印之外，清代于敏中、梁國治、王杰、董誥等人亦有題跋。學者張子寧表示，南宋陳容題款的傳世墨龍圖，如波士頓美術館藏〈九龍圖〉卷、廣東省博物館藏〈墨龍圖〉軸及本次拍賣的藤田美術館藏〈六龍圖〉，三者書法風格不盡相同，還需學界更多的研究討論。

南宋陳容以畫墨龍著名，能夠潑墨成雲、潠水成霧，交錯運用乾濕筆，淋漓墨色營造雲霧蒸騰的氛圍，襯托著飛龍的威風凜凜。本件〈六龍圖〉布局張馳有度，卷首飛龍自峭壁山石一躍而起，而後有各龍穿梭雲霧中，迷濛之間有浪濤湧起、聲響隆隆。陳容〈六龍圖〉以100萬美元起拍，第二口便翻十倍，喊價上加至1000萬美元，最終由電話委託得標。據聞為中國買家，以4896萬7500美元（折合人民幣約3億3880萬元）成交。（圖為局部）

在北京故宮博物院2017年9月舉辦的「趙孟頫書畫特展」推波助瀾之下，北京保利秋拍推出的元趙孟頫〈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五開）搭上展覽熱度，成為藏家熱議的話題。今流傳的趙孟頫《心經》書法有遼寧省博物館藏、趙孟頫寫給中峰和尚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冊。本件北京保利2017秋拍的作品，為市場上唯一流通的趙孟頫《心經》書法，是為日林和尚所書，推斷是趙孟頫45至55歲間完成之作。有別於既往信眾用楷書抄寫之慣例，趙孟頫以行書寫經，書法線條俊雅流暢。此〈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冊流傳有緒，曾為項元汴、何溥、成勳、奕訢、王懿榮、袁克文、譚踽盦、譚天祺及張靜江等人收藏。其鈐印多達25枚，以項元汴「神品」之印為關鍵。今公私立收藏傳世品有項元汴「神品」鈐印者不滿百件。民初重要藏家袁克文於冊後題跋：「波磔婉妙，確為真跡。」本件以人民幣1.2億元起拍，先由委託席應價，場內隨即便喊人民幣1.4億元，而後以人民幣1000萬為間距競標，最終落槌在人民幣1.66億元，成交價為人民幣1.909億元，據知買家為甘肅天慶博物館。

此與〈六龍圖〉同是藤田美術館舊藏，《石渠寶笈》記載本件北宋趙令穰〈鵝群圖〉為「上等」。其後的元代詩文題跋甚多，其中包含錢選、朱德潤及柯九思等人。錢選題寫「其法出唐人畢宏、韋偃。此卷廼大年筆，聰明過人，變二者之法，自出一家。」柯九思詩文則描述該作「綠楊鶯囀夢初醒，天影微涼斷岸青。」根據傅申早年研究，認為除馮子振的字跡略顯潦草，其餘書跡品質尚佳。〈鵝群圖〉描繪江南水景，柳蔭下有白鵝昂首展翅、低頭覓食，水面上則見雙鵝結伴游水，呈現一派自然天真。明代經重要藏家王世懋、梁清標的鑑藏之後，清代即成為皇室收藏，畫上有乾隆皇帝、嘉慶皇帝及恭親王奕訢的鈐印。其著錄於1983年由日本東京大學出版會出版的鈴木敬編《中國繪畫總合圖錄．第三卷》，以及1987年由國立故宮博物院出版的鈴木敬《中國繪畫史．上卷》。拍前估價75萬至95萬美元（折合人民幣約518萬至656萬元），最後以預估低標約36倍的2712.75萬美元成交，令人不禁咋舌，據傳由中國買家得標。

〈四朝宸翰—宋高宗等南宋皇帝御筆〉集南宋諸帝所書團扇和斗方四幅，上有翁方綱對題。根據翁方綱考證，第一幅為宋高宗〈御筆草書七絕〉；第二幅題為宋孝宗〈御筆楷書七絕〉；第三幅題為宋光宗〈御筆行楷書聯句〉；第四幅題為宋寧宗〈御筆行書聯句〉。徐邦達在《古書畫偽訛考辨》表示第一幅〈御筆草書七絕〉為高宗十件存世作品之一，第三、四幅則推斷為理宗筆跡。南宋諸帝自高宗承襲二王，而後自有領悟變化，四幅宸翰於一卷，傳承脈絡更加清晰。本卷卷首有王禔題「奎章睿藻」，卷尾亦有葉恭綽、程琦題跋。本件曾由晚清廣東藏家伍元蕙、潘延齡以及近代旅日藏家程琦收藏外，根據1978年大阪美術館展覽圖錄，此件亦為日本藤井有鄰館舊藏。2012年〈四朝宸翰—宋高宗等南宋皇帝御筆〉在紐約蘇富比的亞洲藝術週上現身，最終以568.25萬美元成交（折合人民幣約3593萬元）。嘉德2017年春拍以諮詢價登上拍場，以人民幣8800萬元起拍，最終落槌在人民幣1.3億元，加上佣金以人民幣1.495億元成交。

中國嘉德2017年秋拍「大觀—四海崇譽慶典之夜．古代」的32件精品中，沈周〈送吳文定行圖並題卷〉及徐渭〈寫生卷〉是眾所矚目的焦點，以諮詢價形式上拍。〈送吳文定行圖並題卷〉是明代蘇州畫家沈周為友人吳寬所作，長逾10公尺。兩人相知相交數十際，沈周曾饋贈多件書畫給吳寬，著名者如南京博物院藏〈東莊圖冊〉，畫中為吳寬家鄉別墅的景致。本件為沈周於吳寬守孝期間，耗時三年完成的精品大作，正是題識所云：「為君十日畫一山，為君五日畫一水。」畫中描繪迢迢路途上山巒秀麗、澗水潺潺的景緻，沈周用嚴謹的筆法勾勒山石樹林，仍不失逸雅疏朗之趣。以長卷山水為心意寄託，畫家為前往北京的吳寬所繪，盼他一切順心。〈送吳文定行圖並題卷〉最早由吳寬珍藏此卷，而後歷經明代重要藏家王世貞、清初藏家梁清標及王頊齡遞藏，也曾為晚清宗室盛伯羲及愛新覺羅．寶熙所有，留下大量的鑑藏題跋。本件以人民幣9500萬元起拍，最終落槌在人民幣1.29億元，創沈周作品拍賣紀錄加計佣金以人民幣1.4835億元成交。

該作為清宮舊藏，鈐有《石渠寶笈》五璽並且有乾隆皇帝御筆題詩，入宮前曾是清初畫壇巨擘王時敏的收藏。其布局巧妙，畫幅右方為鬱鬱樹林，畫家以長披麻皴帶出連綿山巒的雄渾氣概；左側有兩葉扁舟，沿著無盡的堤岸駛去，增添幾許隱逸無拘的況味。本件流傳有緒，自清宮流出後，清末民初曾由孔氏嫡脈孔廣陶收藏並著錄於其編纂的《嶽雪樓書畫錄》中，經學者羅振玉過眼並題「石渠藏黃鶴山樵作泉聲松韻圖真跡」，隨之畫作因戰亂流向日本。王蒙作品難得，故〈泉聲松韻圖〉引起日本學者藏家關注，畫作留有內藤虎、長尾甲題識及考據手跡，由藏家山本悌二郎、長尾欽彌遞藏。其曾於奉祝紀念昭和天皇登基的「唐元明名畫展覽會」、奉祝皇太子御誕紀念的「國寶重要美術品繪畫展覽會」出現，也在1933年被日本國文化財產保護委員會認定為重要美術品。東京中央（香港）2017年秋拍「中國古代書畫」拍場上，元王蒙〈泉聲松韻圖〉以諮詢價形式上拍。最終落槌於1.51億港元，成交價1.6912億港元（折合約人民幣1.2908億元）。

本件仿古山水冊頁共十幀，為清初畫壇要角王時敏所作，以倪瓚、黃公望、趙孟頫及王蒙等宋元名家筆意畫山水。畫家用筆縝密精細，在勾勒山石輪廓之後，以多次暈染上色增加深淺層次，令作品帶有江南水鄉的潤澤氛圍。該作為鑑定大家徐邦達的舊藏，鈐印有孚尹（朱文）、徐邦達印（白文），徐邦達也在題跋寫下考據及藏品來源：「余生平酷嗜王太常煙客畫，此冊十幀得之港島為近日賞心樂事，冊作於清順治四年，太常年五十又六，後楊無補跋語云為端老家寶，則知經其第二子端士留藏，詢是上品。」北京寶瑞盈徵集到該套山水冊，並於「中國書畫精品」春拍專場以諮詢價形式上拍，最終落槌在人民幣1.42億元，成交金額達人民幣1.633億元，打破畫家個人拍賣紀錄，遠遠超越2011年中貿聖佳秋拍成交在人民幣1207.5萬元的王時敏〈仿各家山水冊〉，金額高出逾十倍。至於由誰買去，藏家劉益謙在朋友圈的留言給了答案：「難得遇上，不想失之交臂……」（圖為局部）

徐渭的人生曲折跌宕，曾嚮往文人仕途的他曾為胡宗憲幕僚，但卻因胡氏倒臺而失去了仕途機會。在官場浮沉的他因而癲狂，精神失常的他除了試圖自殺，更疑心妻子張氏不貞而痛下毒手。聰慧卻又性情激烈的他在創作上不落俗套，藉由筆鋒及墨色的變化，發揮水墨繪畫獨具的表現張力。中國嘉德副總裁兼中國書畫總負責人郭彤表示：「徐渭係中國大寫意畫的開創者，一個才高八斗的文壇奇人。」中國嘉德2017秋拍的徐渭〈寫生卷〉共五段，均有畫家自題七言詩，描繪了鯉魚、荷花、螺甲中植菖蒲、石榴、薔薇和芭蕉梅花。徐渭以簡筆快速地勾勒出花卉草木的輪廓，取神而不拘其形的手法具有寫意情調外，其次則交錯運用潑墨及乾筆的技法，為構圖布局增添生動及韻律感。該作收錄在《石渠寶笈》續編，是清宮少見的徐渭書畫收藏，畫上有乾隆皇帝依每幅畫意御題的五言詩。本件以人民幣6000萬元起拍，加佣金最終成交在約人民幣1.27億元。

李公麟為宋神宗時期進士，他的繪畫獨到精妙，因而留名後世藝壇。李公麟擅畫人物的姿態神情，尤其以線描人物的衣飾外貌、不使用設色表現的「白描」筆法著稱，但目前其傳世作品稀少，著名者如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孝經圖〉。本件以「便橋會盟」為題，典出初唐李世民率軍與突厥可汗結盟的歷史故事。當時尚未登基的李世民面臨突厥可汗來襲的緊急軍情，選擇率軍親臨長安近郊的渭水便橋上會晤和談，成功化解干戈殺戮。宋李公麟〈便橋會盟圖〉即描繪兩軍見面的景象，在簡單背景之下，突厥騎兵三兩成群、軍隊步伐凌亂的模樣和李世民的紀律軍隊形成有趣對比。畫卷後段與北京故宮所藏元代陳及之的〈便橋會盟〉構圖雷同，前段則多出近400公分。該作記載於《石渠寶笈》初編，乾隆皇帝於畫卷上陸續增補題詠、辨訂至1786年，更有其退位後所用的「太上皇帝」鈐印。在紐約佳士得2017春季拍賣的預估價為80萬至100萬美元（折合人民幣約552萬至690萬元），最終成交價為1760.75萬美元，金額逾低預估價的22倍，由佳士得台北辦公室總經理翁曉惠手中電話買家得標。（圖為局部）

唐代宮廷畫家韓幹以畫馬聞名，跳脫以臨仿前人馬畫的學習方式，親臨馬廄觀察動物的動作姿態及生活習性，因此繪畫多能不落俗套，展現馬匹的生動神韻，其中尤以美國大都會博物館藏的〈照夜白圖〉為韓幹風格典型的代表。紐約佳士得上拍的唐韓幹〈馬性圖〉為藤田美術館舊藏，畫中馬的體態豐碩壯美、鬃毛潔白如雪，雙眼炯炯有神。畫家捕捉馬匹緩步向前的動作，牠優雅地抬起後肢，正要邁出新的一步，步伐輕盈自在。學者張子寧考察該作，發現其與上海博物館藏的（傳）五代後梁趙巖〈調馬圖〉卷在馬匹姿態上相似，值得進一步考據研究。唐韓幹〈馬性圖〉不僅有明代張錫、吳寬、楊一清等人題跋鈐印，清初宋犖亦曾收藏此卷，而後該作成為清宮收藏的一部分，收錄於《石渠寶笈》初編，蓋上乾隆、嘉慶皇帝的鑑藏印。然而本幅歷經多次裝裱，畫絹老化破損，尚有二印漫漶不清。紐約佳士得2017年春拍上，本件預估價為50萬至70萬美元（折合人民幣約345萬至483萬元），成交在1704.75萬美元。

2017年古代書畫可謂「億元」大滿貫。要擠上十大排行榜，拍賣金額竟高達人民幣1億1795萬元！在這輝煌的拍賣紀錄下，無疑以紐約佳士得最為風光，其3月15日推出的「宗器寶繪─藤田美術館藏中國古代藝術珍品」夜場，當中拍品一舉拿下高價排行榜的第一、第三、第九及第十名，而全場總成交金額更達2億6284萬美元（折合人民幣約18億元）。亞洲地區則為中國嘉德拿下三席，北京保利、東京中央及北京寶瑞盈各占一席。

回顧歷年前十大古代書畫高價排行榜，除2011年的〈乾隆閱兵圖第四卷「行陣」〉是由法國拍賣行圖魯茲LABARBE拍出，多數億元拍品皆出自中國拍賣公司，主因是中國古代書畫的文化門檻相對較高，藏家多半集中在亞洲地區，書畫精品在買家競爭下催出高價。然而2017年度紐約佳士得打破常規，藉由藤田美術館專拍成為2017年排行榜的贏家之外，其宋代陳容〈六龍圖〉及北宋趙令穰〈鵝群圖〉更晉升至歷年中國古代書畫高價排行榜中的第三及第九名。

紐約佳士得的「藤田」旋風並非無中生有，而是看準高低端市場分道揚鑣，在市場現況下安排出的成功局面。在藤田美術館專拍中，紐約佳士得首次使用高額競投牌拍賣（HVLP），保證金下限200萬美元（人民幣約1380萬元），資產證明下限則達500萬美元（人民幣約3450萬元）。紐約佳士得的這項規定益於杜絕如2016年底中國買家未付款之情形，同時將目標客群明確地綁定在高端藏家，吸引富豪企業家、著名古董商等200多人註冊競投。即便拍賣會未移師亞洲，依舊獲得財力雄厚的亞洲藏家關注及積極參與，高價前二名由中國買家以破億金額得標。

自2000年以來，日本回流的古代書畫在質量上大幅提升，為中國買家趨之若鶩的搶手貨。雖然部分日本收藏中國書畫的斷代有疑慮，如2010年拍出日本有鄰館舊藏的黃庭堅〈砥柱銘〉有真偽之爭，而紐約佳士得也以特別法律聲明，宣稱藤田美術館舊藏以著錄定年，不保證確切年代及畫家。縱然如此，曾為日本收藏的書畫品項大多良好，加上是家族流傳有緒的收藏，故依舊深得買家青睞。繼紐約佳士得春拍之後，中國嘉德的宋趙構等四人〈四朝宸翰─宋高宗等南宋皇帝御筆〉、明沈周〈送吳文定行圖並題卷〉及東京中央的元王蒙〈泉聲松韻圖〉亦曾為日本收藏，皆榮獲佳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