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屆釜山國際影展（Busan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BIFF）於上周六（13日）落幕。台灣導演洪子健（James T. Hong）所拍攝的紀錄片《潰爛 癒合 掩藏》（Opening Closing Forgetting，簡稱《潰爛》）除了入圍本屆釜山影展的廣角紀錄競賽單元（Wide Angle: Documentary Competition）之外，更與韓國導演朴慶根（Kelvin Kyungkun Park）的《軍隊》（Army）共同獲頒「BIFF最佳紀錄片獎」，同時亦是本屆釜山影展中唯一獲獎的台灣人。而《潰爛》一片也受到台灣當代文化實驗場C-LAB及公共電視共同主辦的影展「X+3=1：影像的削去法」邀請，於獲獎隔日（14日）在C-LAB首映。
洪子健（James T. Hong）。（Courtesy Zukunftsmusik Produktion）
洪子健是電影製作人及藝術家，作品往往聚焦於哲學相關主題和人物、具爭議的種族與階級問題，以及亞洲的歷史衝突。《潰爛》一片源於他自2006年便開始關注的日本七三一部隊在二戰期間施行生化實驗武器攻擊的歷史事件，透過近距離的創傷凝視、探訪中國的倖存者與仍在世日本的軍人，揭示存在在這些受難者身上因戰爭而潰爛的歷史。釜山影展評審團表示，「洪子健透過對於歷史及人類困境的深入探討，揭示一個既存已久卻不為人知的事實。」
日本七三一部隊位於中國哈爾濱的實驗基地平房區空拍一景，攝於2017年。（Courtesy Zukunftsmusik Produktion）
細菌戰衢州紀念館，日本七三一部隊研發生化武器的模型，攝於2015年。（Courtesy Zukunftsmusik Produktion）
《潰爛 癒合 掩藏》紀錄片截圖，攝於內蒙古自治區海拉爾。（Courtesy Zukunftsmusik Produktion）
《潰爛》聚焦於二次大戰期間中國大陸浙江一帶，遭受日軍使用生化武器攻擊的過往，至今已有上百名老人深受細菌戰之害而死亡，而倖存者大多是自幼時便遭致感染的戰爭受害者，在有記憶初始便與開放性傷口共存至今。洪子健接觸並記錄這些拖著殘敗身軀痛苦存活下來的老者們，與此同時，他也試著探訪日本七三一部隊——二戰期間專門從事生物戰的秘密部隊——的倖存日本士兵。他並非藉此清算日軍的秘密暴行或是中國政府長年的漠視，而是透過鏡頭凝視那些逐漸消逝的記憶，與那些從未曾癒合的傷口。誠如「影像的削去法」影展介紹，「無助與恐懼讓他們失去一般人趨吉避凶的本能。就像我們凝視那些令人作嘔的傷口時，絲毫無法抽身離去一樣。以道德批判的口吻去敘述歷史是容易的，以同理心去看待他人之苦，相對上是困難的。」
細菌戰的受難者們伴隨著爛腳病生活了近70年，周六文和姜春根攝於2007年大陳鄉。（Courtesy Zukunftsmusik Produktion）
二戰期間，擔任七三一部隊一員的中內福孝先生，是少數仍在世的軍人。（Courtesy Zukunftsmusik Produktion）
而在關注此議題的十多年間，洪子健也陸續以不同角度切入並完成多部影片，包括2006至2007年間的《731：地獄的兩種版本》（731: Two Versions of Hell ），他拍攝七三一部隊位於中國哈爾濱的實驗基地「平房」，同時再次證明了歷史修正主義（historical revisionism）的力量。而2004至2010年間完成的《歷史血痕》（Lessons of the Blood）透過對於日本生物戰的歷史和受害者的檢視，針對國家宣傳、歷史修正主義和二戰遺緒進行深入冥思，並強調民族主義和美國是如何影響中日間的歷史衝突，以及政府、意識形態等是如何影響「歷史真相」的接收和認知。此外，2012年的短片《前進倒退：切剖姜春根》（Cutaways of Jiang Chun Gen – Forward and Back Again），則近身記錄了兩歲時即在日本生物戰中感染馬鼻疽病的中國年邁農民江春根，其親人皆因染病而盡數死亡，唯獨他自大二戰後便帶著創傷生活至今等多部影片。
2017年，姜春根在大陳鄉。（Courtesy Zukunftsmusik Produktion）
姜春根在兩歲時即染病，攝於2013年大陳鄉。（Courtesy Zukunftsmusik Produktion）
《潰爛 癒合 掩藏》紀錄片截圖。（Courtesy Zukunftsmusik Produktion）
而未出席BIFF頒獎典禮的洪子健，也在捎去的簡短致詞中除了表達謝意之外，更提到「在當今的東亞，最令我感到害怕的是以國家安全的名義——特別是在所謂的民主國家——對言論自由日益加劇的控管。我控訴那些僅將財富與權力加惠在他們自身、其家庭和個人快樂的人；我想每個人必須減緩苦痛的道德義務是和其物質財富成正比的。而我希望能把這個獎項獻給日本生化戰爭的受害者和他們的家人們。 然而，罪責對抗著人性，無論如何，這些罪行都沒有法定時效。」
2017年中國大陳鄉空拍一景。（Courtesy Zukunftsmusik Produktion）
王萱( 32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