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藝術的視野　杭春暉的虛幻2.5度

本次展出的新作與他以往的風格大相逕庭，是一系列纸本设色的木刻浮雕。在獨家訪談中，杭春暉表示這次的系列是源於2015年個展中的一件作品：該作品的主角是一個人物，在人物前方的桌面上他畫了一個荊棘王冠。「當時我想跳出一些繪畫方面的、2.5度的東西，所以我做了一個特別淺的浮雕，讓它感覺像繪畫，但它不是。當那件作品完成了以後，我意識到它是一種可能性，它打開了一種可能。」杭春暉提到的「可能」，是指他從2004年開始一直在做創作的三個主題：真與假、物質與形式的互換和光線。他認為以往的創作都是通過語言去描繪光線的視覺經歷，而這次的作品可以很有效地結合這三個母題。

首先，在觀展時，很多人分不清楚作品的效果中哪些是光線形成的、哪些是繪畫形成的；觀者的視覺感受和日常經驗相違背，這是關於真假的混淆。其次，雕塑既有物的屬性，又同時具有語言修辭，而中西方的語言修辭是不同的；東方的語言修辭具有歸納性、線條平面化等等。藝術家把這些元素抽調出來呼應平面型的繪畫，讓形式和物質間的互換更貼切，也更東方，這同時也混淆了物和形式的問題。

杭春暉在之前的作品《蝴蝶識別手冊》中，用的是特別東方的手卷式，但是蝴蝶的介入又是西方的；這種以直接的西方物質介入東方繪畫語言的作法，杭春暉讓它在物質上處於一種轉換，使它存有一種東方人對物的理解。第三點，也是他特別想探討的一點──光。光向來是繪畫語言描繪的對象，是一種虛幻的存在，但在的「不分明」的系列作品中，光線成為繪畫的語言；因為光線的不同，布褶、層次、結構都將呈現出不同的視覺效果－－藝術家將討論的對象變成了本體。與抽象藝術把繪畫做為繪畫的對象相反，杭春暉把從印象派以來的繪畫對象，變成繪畫自身的表現語言。在他看來，這一點有效地把他一貫關注的三個母題扣了起來，即便它的跨越度很大，但是它們內在的聯繫非常清晰。「我覺得它讓我的創作一下子就自由了。」

如果藝術家發展的線索是基於他自身對美術史的理解，那麼杭春暉的線索是對當代美術史發展的考量。他認為，在當代將以東方人的視角來呼應物的轉換作為創作命題，特別有意義。在進行這樣與以往風格迥異的創作的同時，杭春暉也考慮過外部環境對他習慣的認知，但他覺得不能被以往的認知或環境所束縛。「藝術家一但被以往的名、利或他人對自己的理解或認可所累，就會讓自身的創作停滯。」他覺得目前他還足夠年輕，有勇氣跳出這樣的包袱。從2008年到2013年之間，杭春暉創造了自己的繪畫語言或符號，但在考慮了很久之後，他還是決定把它捨棄。「因為我覺得現在這個觀念不需要這些，那麼不需要的話，就不應該為名所累。我覺得應該還是要順著自己的本性去做，可能一開始會有個適應，但慢慢你作品在往前走的時候，藏家、基金或者藝廊他們會看見你往前推進的東西。你真正的往前推進，恰恰是對藏家、基金、畫廊最大的負責。」

經歷了從具象到抽象的轉換，杭春暉表示他將繼續深入探討物和形式之間的關係，這次的展覽只是他對這三個母題的初步研究成果，將來還會有更多各種深度的發展，無論是繪畫對象的選擇、形式、具象和抽象的運用，還有包括雕塑語言本身的推進。「我認為，東方的這種物與形式的互換，可能是給我們這一代年輕人的一個機會，或者是一個空間。」不論是從杜象、勞森伯格或基弗討論的觀念來看，基於東西方文化的時間差，杭春暉認為在當代用東方的繪畫材料、東方繪畫的視覺經驗和東方雕塑的視覺經驗來呼應這個母題，會為東西方美術史的交流提供自己的立場和視角。

在實現作品風格轉換的同時，杭春暉認為他也實現了從畫家到藝術家的轉換。從藝術家而非畫家的角度去思考，便能夠根據自己的動機、方法論去支持作品形式的選用，「水墨其實很多是停留在畫家的層面，它對於形式的調動更多的是來源於美學的直覺，這個問題是我覺得是水墨的現代主義問題。我覺得從林風眠開始，就已經針對水墨的現代主義進行了很充分、很長時間的討論。作為更年輕一代的藝術家，我覺得如果你的知識結構或者視野更開放的話，用一個從對形式語言調動的角度來討論水墨這個材料的可能性，我覺得它是有很大的未來空間的。」

「不分明」是杭春暉創作歷程的一個新的轉折點，他突破了自身的創作手法與習慣，同時創造了新的表現形式，在二維的繪畫與三維的雕塑之間，建構了一個介於具象與抽象的2.5維的虛幻。從「真與假」的角度討論觀看的態度，用「物質與形式」的角度去討論東西融合，以光的投影變化去思考傳統和現代的承襲與轉變。

「不分明──杭春暉2017」8月結束在北京亞洲藝術中心展出，呈現藝術家最新的30餘件作品。杭春暉以新一代工筆畫家聞名，多年來一直以細膩且發人深省的風格備受注目。基於他的高學歷：2005年取得中央美術學院碩士學位，2011年取得中國藝術研究院博士學位，杭春暉有著罕見的理性思維，他的作品總散發出濃厚的思辨氣息，具有獨特的精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