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以大型裝置作品見長的華裔觀念藝術家黃永砯用一件橫貫東西的巨作佔據了巴黎大皇宮的正殿。
Monumenta裝置展現已成為法國藝術領域的一大盛事。繼2007年的安森.基弗(Anselm Kiefer)、2008年的理查.塞拉(Richard Serra)、2010年的克利斯蒂安.波爾坦斯基(Christian Boltanski)、2011年的安尼施.卡普爾(Anish Kapoor)、2012年的丹尼爾.布倫(Daniel Buren)和2014年的卡巴科夫夫婦(Ilya & Emilia Kabakov)之後,華裔觀念藝術家黃永砯今年成了巴黎大皇宮雄偉正殿的新領主。最高處達35米的玻璃穹頂及其下面鋪展的1萬3500平方米廳堂,Monumenta奇觀級裝置的挑戰性正是在於對這一非凡巨大空間的掌控。活動迄今為止受到公眾認可的成功之處也首先與藝術家在迎接這一挑戰上所展現的能力緊密相關。作為第一位上陣者,安森.基弗在大皇宮正殿裡砌起了大大小小的盒子房屋,並在裡面展示自己的畫作。
卡巴科夫夫婦的構思與之異曲同工,也是在臨時搭建起來的小展館中展示油畫和素描;一個個廳室多為中等大小,彷彿就要以「整樓預先分割」的方式上市出售……理查.塞拉藝術創作中的一個核心部分就是對不朽性的形體探索,但這種嘗試卻在大皇宮的空間內受到了壓制。克利斯蒂安.波爾坦斯基更是幾乎完全沒有利用玻璃頂下超乎尋常的高度,只拿出了一件基本平鋪在地的裝置。最初三屆和2014年的裝置展各自吸引了約15萬參觀者,中間兩屆的參觀人次則幾乎翻了一倍,二者的成功之處正是能夠完全配合空間並通過作品賦予展廳一種新的視覺效果。丹尼爾.布倫以半透明的大型裝置直接與大皇宮華麗的玻璃穹頂形成呼應;而安尼施.卡普爾更是用巨大的充氣形體實實在在地佔據了整個空間。兩人可謂是迄今為止最出色完成這一挑戰的藝術家。毫無疑問,黃永砯延續的也是這一路線。值得一提的是,代理這3位藝術家的是同一家畫廊:Kamel Mennour。令其聞名於世的不僅有在支持新銳和知名藝術家方面的傑出工作,還有其毫不猶豫為藝術創作投入的巨額資金。
黃永砯《帝國》,2016 Monumenta裝置展。©ADAGP(法國圖像及造型藝術著作人協會),巴黎2016圖片提供:藝術家本人及巴黎Kamel Mennour畫廊;攝影:Didier Plowy為法國國家博物館聯合會-巴黎大宮(RMN-GP)拍攝
黃永砯1954年出生於福建港口城市廈門,是上世紀80年代中國前衛藝術的一位重要人物。他於1989年後移居法國並加入了法國國籍;1999年,他代表法國參加威尼斯雙年展;現定居巴黎南郊小城塞納河畔伊夫裡(Ivry-sur-Seine)。他在藝術創作上恢弘極端,素以非同凡響的巨型裝置聞名於世。在該藝術家本次為Monumenta裝置展創作的驚世之作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由各種顏色集裝箱堆積而成的8座「巨島」或「巨山」,最高者足有8層樓;貫穿其中的有一條金屬制長蛇骨架、一台港口用輪胎式龍門起重機和一頂巨大的拿破崙雙角帽。整件作品重約980噸,僅巨型雙角帽就有4噸;堆積成山的集裝箱共有305個,316塊鋁鑄椎骨和568塊鋁鑄肋骨組成的長蛇骨架結構靠28根鋼柱支撐起來。無論是體積還是緣起,這一影射世界政治和經濟現狀的景觀都與集工業時代之大成的大皇宮建築本身形成了完美對照。
帝國的象徵寓意與文化淵源
在這一名為「帝國」的巨作中,既彙集了各種象徵元素,又融合了來自神話傳說的靈感和取自中國傳統文化的淵源。比如堆積箱體便借鑒了國畫山水的手法,以通常在水上移動的元素層疊出群山的意象。蜿蜒其中的雖然是一架蛇骨,但其巨大的身軀及其舒展的姿態堪比威龍,不禁令人再度想到中國。將觀者從東方傳統帝國帶入西方帝國的是中間那頂巨大的氈帽。幾乎正對巨蛇充滿威脅的血盆大口,藝術家用集裝箱搭起了一座「凱旋門」,而中間的橫楣就是拿破崙大帝在1807年2月埃勞戰役中所戴雙角帽的巨型翻版。瞭解這段歷史的人都知道,埃勞之戰是拿破崙統治時期最為慘烈的戰役之一。這位法蘭西皇帝雖然最終取勝,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甚至動搖了其征服天下的雄心。
黃永砯《帝國》,2016 Monumenta裝置展。©ADAGP(法國圖像及造型藝術著作人協會),巴黎2016圖片提供:藝術家本人及巴黎Kamel Mennour畫廊;攝影:Didier Plowy為法國國家博物館聯合會-巴黎大宮(RMN-GP)拍攝
除了東西方的對峙,在這裡碰撞的還有昔日的軍事霸權和當今的經濟實力。對於通過藝術創作思考人類文明歷史的黃永砯而言,過去的殖民列強已經演變為今天一種新的帝國形式,危險程度絲毫未減。貨櫃箱這一意象既暗示著經貿行為中的競爭本性,又體現出經貿全球化對個體產生的猛烈衝擊。一個個箱體整齊堆放所積蓄的力量遠遠大於散亂放置的形式。面對這種嚴謹有序,貫穿其中的巨蛇骨架引入的則是混亂。在這一當代社會的寫照中,經常出現在黃永砯創作中的蛇骨形象既好似遊樂場中的過山車,又彷彿工業鏈中的金屬軌道,但無論是代表娛樂的前者還是指代生產的後者,都體現著瘋狂機器為人服務的勝利。此外,製作蛇骨的金屬材質也極為巧妙地與大皇宮玻璃頂的金屬支架遙相呼應。至於龍門起重機,則好像雄踞正中的一座祭台,作為一種神奇的機械維持著秩序,同時也承受著巨蛇的威脅。儘管作品中並未出現人的形象,但卻將世界和人性的瘋狂表現得淋漓盡致。帝國的存在只關注自我的擴張;在帝國的觀念下,沒有個人或公民,只有臣服於腳下的蟻民。
固然,飽覽這一巨作需要在其中穿行遊走,但我們倒是特別推薦主樓梯頂部的樓廳:在這一位置可以深切感受到作品的張力,正如一位帥將麾下帝國盡收眼底。
最後,作品肆無忌憚的龐大尺寸也蘊含著某種驚心動魄的意味,征服在這裡的延伸,正是對創作和空間的掌握。本屆的Monumenta,堪稱是實實在在的恢弘奇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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