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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看現當代藝術的交匯高峰,清翫雅集卅周年慶收藏展—「西風浮舟」啟航

探看現當代藝術的交匯高峰,清翫雅集卅周年慶收藏展—「西風浮舟」啟航

The Crossroads of Modern and Contemporary Art "30th Anniversary Exhibition of the Ching Wan Society's Collection" - Setting Sail with “Floating with the Western Wind”

成立於1992年,以臺灣企業家為主力的頂尖收藏團體「清翫雅集」在國立歷史博物館舉辦的「藏珍—清翫雅集卅周年慶收藏展」,以「珍藏」與「真藏」為核心概念規劃四大主題分區:「翰墨天地(書畫類)」、「器物千秋(器物類)」、「雅翫凝萃(珍玩類)」以及「西風浮舟(西畫類)」,共展出約350件作品。

清翫雅集會員奠基於個人品味與喜好的取向,範疇涵蓋中西古今,每月定期聚會以作交流分享,質量俱精的藏品於學術界與收藏界皆享有盛譽。而在精進個人素養與收藏視野之外,亦重視藝術的推廣與傳承,逢重大周年慶策劃公開展覽以饗各界,展現其收藏歷程與社會責任。

本次收藏展所編撰的西畫圖錄共收錄有64位藝術家、逾110組作品,於「西風浮舟(西畫類)」展覽現場呈現近50件作品,以「西洋經典」、「旅外華人」、「臺灣現代」與「全球當代」等四大主題鋪展而開。透過清翫會員的宏觀角度,輻射出現當代藝術的廣度與深度,探看從西方藝術流派的沿革,再至華人藝術發展脈絡的揉合交匯,時有相互影響或作遙相呼應,展現藝術在歷經時代遞嬗與文化交融的豐美底蘊。

西洋經典

西洋經典從19世紀的作品揭開序幕,大眾耳熟能詳的印象派名家:莫內(Claude Monet)、雷諾瓦(Pierre-Auguste Renoir)、竇加(Edgar Degas)等,展現出工業革命以來,大舉城市化與現代化的社會發展進程也如何影響了藝術家的創作模式、觀念與主題,他們勇於挑戰學院派的審美品味,以日常生活題材入畫,注重大氣與光影的細緻變化,並藉由短促輕快的筆觸讓畫面湧現鮮活的生命氣息,從本次展出莫內與雷諾瓦的風景畫即可獲得印證。

圖為「藏珍—清翫雅集卅周年慶收藏展」中「西風浮舟(西畫類)」展覽現場一景。(攝影/楊椀茹)

至於在人物畫方面,雷諾瓦筆下的女性向來以雍容優雅的氣質令人迷醉,而年代相當的詹姆斯.迪索(James Tissot)也同樣擅於呈現仕女的時尚與生活情景所著稱,在本展亮相的《屏風與少女》描繪兩名女子專注欣賞日本屏風的情態,也揭示當時東方藝術風靡歐洲社會的時代審美。

而進入20世紀,各種藝術流派與觀念更是蓬勃發展,更大程度地將個人經驗與實驗性導入創作當中。現場展出畢卡索(Pablo Picasso)的《賽馬》與《畫家與模特兒》創作年代跨度達60年,可由此一探不同時期的風格推演。而馬諦斯(Henri Matisse)乃至達利(Salvador Dali)對人物畫此一經典主題的表現,皆展現鮮明的個人風格。

旅外華人

20世紀初的旅外華人藝術家,大多前往當時的藝術中心巴黎深造,像是皆畢業於國立杭州藝術專科學校的「留法三劍客」——吳冠中、趙無極與朱德群,可謂代表人物。他們將東方文化精隨與西方創作技法予以融會貫通,通過殊異的個人風格與切入角度,為東西文化的交流作出絕佳詮釋。趙無極在赴巴黎之後,受到保羅.克利(Paul Klee)作品的啟發,採用甲骨文、青銅器銘文為創作符號,並從新思索中國文化的底蘊。而後,他毅然走出將所見物象簡化為符號的刻劃,以抽象表現主義的自由揮灑融合中國草書的走筆章法,就構起風格鮮明的抽象山水。在1970年代以後,趙無極重拾中國書法並且將線條的運用與留白的經營轉化至油彩創作,將先前作品所流漏的強勁凌厲之勢轉化為空靈無形,以蒼茫深邃的意境反映中國哲學所追求的圓融澄明宇宙觀。而同樣走上抽象風格之路的朱德群,雖然未於現場展出,但亦有一件精彩作品收錄於此次特展圖錄之中,透過充滿動勢的線條、明暗輝映的色塊營造出錯落有致的畫面構圖,呈現其個人抒情的詩意聯想與音樂韻律。

至於學成後選擇返回中國的吳冠中,則致力於推廣油畫民族化與中國畫現代化的實踐,將自己兼習水墨與油畫的模式形容為「水陸兼程」以揉合兩種媒材的優勢,創作出兼具中國特色和現代精神的繪畫。此外,吳冠中也提出「風箏不斷線」的主張,不僅是對傳統文化的承繼,也意指創作需與生活緊密呼應才得以觸動人心。

不同於留法三劍客在世時便得到國際的廣泛認可,生前未能受到藝壇關注且驟逝的常玉,則因臺灣藏家的喜愛與推崇而獲得遲來的肯定,也為其人其畫更添傳奇色彩。常玉以西方現代藝術思維與媒材創作常見於中國傳統繪畫的元素與題材,藉由圖像與顏色的象徵意義傳遞深層意涵,體現他對東方美學的理解與認同。《一帆風順》即帶有濃厚的祥瑞寓意,或做為對自我的殷切期許;而《八尾金魚》除了主題珍罕,以靜物畫概念呈現的生動游姿也重新詮釋了傳統鳥魚走獸的布局。此外,常玉以書法線條簡練勾描人物造型的獨到風格,在在反映他調合中西的美學表現。

圖為「藏珍—清翫雅集卅周年慶收藏展」中「西風浮舟(西畫類)」展覽現場一景。(攝影/楊椀茹)

至於年少便移居美國的朱沅芷吸收西方當時風起雲湧的藝術流派,並對色彩學有深入鑽研而開創出獨到的「鑽石主義」,將所見事物作出如鑽石稜面的結構化分割以揭示內在訊息。《工業之輪在紐約》,反映美國在一戰以後營來高速崛起的城市發展與機械文明,透過意象豐富、構圖層次緊湊的畫面呈現朱沅芷對紐約成為新興國際重要都會的讚嘆,也為自己在藝壇漸受注目、前景可期的積極心態。

臺灣現代

臺灣因歷史背景之故,現代藝術的啟蒙大多承接自日本美術教育。而後,隨著渡海來臺的中國傳統文化的融合,以及西方現代文化與思潮的注入,持續織就出獨特的社會背景與文化脈絡。而藝術家對於臺灣身分的探索與表述也成為顯著的創作特色之一,他們生動而富有表現力的筆觸,為臺灣當時的自然與人文采風流下不朽的記錄。

陳澄波在1926年以油畫《嘉義街外》獲選第七回日本帝展,成為首位以西畫闖進日本官辦美展的臺灣藝術家。1930年代多次前往淡水寫生的陳澄波,繪製一系列以俯瞰視角的散點透視描繪櫛比鱗次的紅瓦樓房,細緻捕捉古雅與質樸的淡水街廓氛圍,揭示淡水曾作為亞洲重要通商口岸的特殊地位。《淡水老街》可略以對角線劃分,繁密街景與平靜水面的對比呈現豐富的空間層次變化,反映藝術家對風土的深刻觀察。而陳澄波除了以自身創作實踐臺灣美術的現代化與形塑「地方色彩」之外,亦積極參與「決瀾社」、「七星畫壇」、「赤島社」、「台陽美術協會」等重要美術團體,在藝術創作的普及推廣與交流層面功不可沒。

同為臺灣第一代西畫藝術家廖繼春,用色明麗豐富的風格除了反映日本外光派的影響外,亦啟發於野獸派畫風的奔放,在臺灣美術史上有「色彩魔術師」之稱;畢生畫風多變,遊走於具象與抽象之間,注重整體結構的和諧。廖繼春於日本學成返臺時,除了獲得首屆臺灣官方美展「臺展」的特選之外,更在隔年以《有香蕉樹的院子》入選日本帝展。他與陳澄波在理念上頗為契合,皆關注於在地特色的彰顯且積極投入畫會活動,並且在藝術創作與教學並行不輟,對於推動臺灣現代藝術的進程有極大挹注。本次展出的《野柳早晨》超越了現實風景的再現,帶入更多主觀的創意表現,以動感筆觸和鮮豔色彩,描繪臺灣的壯麗海岸景觀。

至於以水彩創作屢獲國際肯定的藍蔭鼎,在1940年創立豐年社並發行以農民為受眾的《豐年》雜誌,經常下鄉訪查地方生活與民情,擅以氤氳潤澤的畫面展現臺灣土地的豐饒以及街市景觀的蓬勃生命力。早期作品風格反映他受石川欽一郎的啟蒙與薰陶,風格樸實溫暖;中晚期則因接觸渡海來臺的水墨畫家而有所轉變,將之融會至已然嫻熟的西方水彩,呈現另一種新貌。

 以藝術史為經緯,透過四大主題的分述構築起藝術的多方位觀照角度的「西風浮舟(西畫類)」展區一景。(清翫雅集提供)

及至1950年代,受到任教於省立臺灣師範學院(今國立臺灣師範大學)的廖繼春鼓勵以及西方現代主義思潮在臺灣藝文界的影響,以師院學生為核心成員基於突破畫壇保守風氣,鼓吹現代藝術運動進而組成五月畫會,而在同時期亦有東方畫會、現代版畫會等團體陸續成立,大批富有創新意識的現代藝術家順勢崛起。隸屬於五月畫會的劉國松在傳統與創新之整合尤有顯著的實踐與成果,並從中自創多項水墨表現技法,影響力與啟發性更擴及至香港與中國大陸。

現場展出的《子夜的太陽》為「永晝」的天文現象,以並列的五個太陽帶出時間與空間的律動,而滿幅濃豔炫目的紅色調更烘托畫面的壯麗。此作為水墨創作罕有的太空主題,除了呼應當時全球矚目的人類登月議題,揭示現代水墨所承載的對接時代意義與使命,亦引領觀者回首沉思中國哲學當中,何以看待宇宙萬古長存的運行規律。

全球當代

「全球當代」此一類別在所收圖錄的占比最鉅,而在展區在選件上亦呈現跨越國別與時代的並陳,不只凸顯藝術家各異的創作語彙,更可由此綜觀探看出時代趨勢的推演,亦引領觀者從中思索藝術在當代社會當中的角色與意義。

以藝術史為經緯,透過四大主題的分述構築起藝術的多方位觀照角度的「西風浮舟(西畫類)」展區一景。(清翫雅集提供)

中國藝術家在面對悠遠歷史的深厚與積澱,以不同視角與元素回應自身所處的時代背景。羅中立為中國鄉土寫實風格的領軍人物,自1980年代初期便開始發表以農村常民為主角的作品,擅於刻劃他們樸實勤奮的勞動與生活情境,亦凸顯歷經歲月滄桑的堅韌與純真心志。羅中立的創作流露出豐厚的人性光輝與人道關懷,在藝壇的崛起與帶動效應也宣告藝術服膺於政治的時代觀念已然褪去,真切記錄著土地與人民的深切牽絆,重現有血有肉的存在個體。

而王懷慶與蘇笑柏則在中國傳統美學的基礎上,採取抽象語言達到跨越東西文化的對話形式,呈現凝煉而內省的一面。面對當代對於傳統文化的斷裂,王懷慶則透過將有形的中國建築、家具等符號加以拆解與重構,賦予銜接與再次對話的寓意。在繪畫以外,他也觸及各類承載著民族性、生活智慧與審美的傳統藝術並將之內化於心、融會個人的見解,反映出歷史發展的觀照、傳統元素的提取。對中國文化抱有承先啟後的自覺,驅使王懷慶思索如何轉化為當今的語言,長年探討延續與開創、拆解與重構等創作意識,發展穿梭於平面與立體維度的構圖經營。

蘇笑柏在1980年代晚期赴德國深造之前的創作風格傾向社會現實主義。自1990年代起,逐漸脫離具象的表現,他在2000年後以中國傳統的大漆取代油畫顏料,消除可供辨讀的主題和圖像,並在由麻布與瓦灰等材料所層疊製作的板材上進行漆的堆疊,以創造出歷經顏料流淌與堆疊的層次與肌理,也讓畫面色彩有著細微而多樣的變化。蘇笑柏以繁複工序探索純粹色彩的美學體現,蘊含了中國歷史與文化哲思。

國際藝術方面,現場呈現尚–米榭.巴斯奇亞(Jean-Michel Basquiat)、格哈特.里希特(Gerhard Richter)以及草間彌生等重磅藝術家。德國藝術家格哈特.里希特儘管早因寫實繪畫而聞名藝壇,但自1980年代更有意識地擺脫以具象或照片作為創作的基礎,以自製的刮板在畫布表面刮抹讓不同層的油彩顯露出偶發的視覺效果,使觀者聚焦於顏色、紋理與層次的互動,展示純粹由原色組成的畫面。里希特脫離筆刷桎梏以及創作者的掌控度,為抽象藝術的創作形式開啟新篇。

場中極為吸睛的雕塑裝置作品,為法國藝術家弗朗索瓦-格札維埃.拉蘭內(François-Xavier Lalanne)的《遷徙的羊群》。他與同為裝飾藝術家的妻子克勞德.拉蘭內(Claude Lalanne)擅於以動物形象結合奇幻又兼有實用功能的裝置家具,總令外界莞爾驚嘆。《遷徙的羊群》創作靈感來自於希臘史詩《奧德賽》(Odyssey),主角奧德修斯(Odysseus)與同伴以綿羊作為掩護逃出獨眼巨人波呂斐摩斯(Polyphemos)洞穴的情節。拉蘭內曾表示,「我覺得讓一群羊佔據那個大客廳會很有趣。畢竟,在公寓裡擺放一座雕塑比養一隻真正的羊要容易得多。而且,如果你可以坐在上面就更好了。」他在作品表層包覆羊毛以達到座椅的功能。而後,拉蘭內更打造了以環氧石包裹羊群的另一版本,以便將它們安置在鄉間「吃草」。 097「西風浮舟」展區以藝術史為經緯,透過四大主題的分述構築起藝術的多方位觀照角度。此展不僅是清翫雅集成員收藏成果的精采回顧,其放諸國際亦難以比擬的堅實內容,更展現臺灣藏家豐厚的文化底蘊與精準的收藏視野。

法國藝術家弗朗索瓦-格札維埃.拉蘭內之作品《遷徙的羊群》於展覽現場一景。(國立歷史博物館提供)
楊椀茹 (Yang, Wan-Ju)( 164篇 )

典藏雜誌社採訪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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