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典藏｜當插畫家的第一堂課】02 錢跟合約，都很重要！

　如果你才剛投入插畫創作，你會發現這跟與藝廊合作、甚或是受客戶委託完成純藝術作品，都是截然不同的過程與經驗。藝術指導會預設你已經了解某些流程和期望，像是依循創作方向、發想和完成草圖，以及在截稿期限內提交成品。

　就大多數插畫工作來說，藝術指導都會透過電郵與你聯繫，以確認你是否有興趣、也有餘裕接案。無論是刊物插畫、書籍插畫，或是為商品創作裝飾圖像，最初的洽詢電郵和溝通過程都是大同小異。藝術指導通常都會附上一份簡要說明，告知與這個案子相關的核心訊息：簡短描述你要繪製的內容、插畫的數量與尺寸、草圖與成品的交稿期限，有時候還包括他們將支付給你的稿費。如果你對這個案子有興趣、也能配合交稿期限，務必要再跟藝術指導釐清這份簡要說明中未曾提及的問題，以衡量你是否真能稱職地完成這份工作（例如，他們想看到幾張草圖？）。迅速回應這些郵件，既是合宜的禮節，也等於相當程度表現出你的專業精神，即使你無法接下這份工作也應如此。與潛在客戶建立起積極、正面的關係，也是讓工作得以穩定湧入、源源而來的關鍵之一。

　成功插畫家的必備能力之一，就是為自己的創作取得公平合理的報酬。坦然地討論稿費問題，是插畫家例行工作的一部分，你可以把這種協商看成是一場人人都是贏家（包括客戶在內）的遊戲，而且當你累積越多經驗，就會更加熟練容易。如果你是自己接案，沒有插畫經紀公司代勞，那麼熟悉各類型插畫市場的業界稿費標準就非常重要了。而《圖像藝術家公會手冊：定價方式與工作倫理指南》（The Graphic Artists Guild Handbook: Pricing & Ethical Guidelines）會是一項理想的參考資源。

　議價之前，你必須要盡可能取得資訊，了解這份工作的具體細節，因為你要據此核定應該收取多少費用。如果藝術指導請你報價，你也不必勉強自己衝動地報出一個日後可能會後悔的價錢。一旦你報價出去，要再爭取提高稿費就會難上許多。有時候，你可以反過來這樣回應：「你們的預算是多少？」如此一來，你就能免於在不確定是否合理的狀況下憑空報價。有些客戶——像是雜誌和圖書出版社，都會告訴你這項專案的稿費預算上限。有時候這項費用是無法變動的，因為預算都已編列完成；但很多時候，客戶都會預期你可能要求提高稿酬，所以在報價時都會先把金額壓低一點。

　事先規劃、並且檢討思考，你想藉由這份工作取得多少報酬，為什麼你認為這是正當的要求。如果有任何因素使這份工作變得更具挑戰性或需要特殊處理，則要確定你收取的稿費足以反映這個事實。你還要廣泛地考量各種工作面向，包括圖像權利、完成插畫所需的工作量、插畫的大小尺寸，以及可資運用的作業時間。例如，你可以跟客戶說，「如果只有三天可以作業，我的稿費是2000美元；要是有七個工作天，則是1500美元。」這樣一來，你跟對方協議的就不只是稿費，還包括完成案子所需的時間。如果客戶的稿費標準無法變動，而你很想接下這個案子、卻又覺得稿費過低，你也可以說：「那我們來商量看看，要如何以這樣的稿酬完成它。」可能的方案則包括延長交稿期限、或是縮減相關的工作內容與分量。

　一旦你談妥費用，合約將會概要陳述雙方達成的協議，而你要確認所有你透過電話、電郵同意的條款都已被納入。通常，都是由客戶提供合約，但你也要自行備妥一份，以便在對方沒有這麼做時做為因應（《圖像藝術家公會手冊：定價方式與工作倫理指南》有插畫合約的樣本可供引用）。詳讀合約之後再進行簽署是非常重要的。只不過合約都是以法律術語書寫，可能會讓人覺得困惑難懂或帶有恫嚇意味，所以理解起來或許不太容易。而我最想強調的是，在簽約之前務必要理解合約中每條規定的明確意義，即使這意味著你得花點工夫研究、或是找人幫忙解讀。如果你沒有經紀人，可以用計時費率聘請律師為你檢閱合約。搜尋一下在你的居住地有哪些專精於契約法的執業律師。有些地區也有非營利組織專門協助藝術家處理法律問題、或是建議你可以尋求哪些法律協助。以下是插畫合約中可能會納入的一些條款規定：

　▲專案規格：各種交件細節，包括插畫數量和客戶期望的修改次數，以及創作尺寸、媒材和預定用途。

　▲付款條件：每張插畫要支付多少稿費、何時必須付款，如果逾期未付需要賠償多少罰金。有時候，比較大型的插畫案會在合約中界定出作業階段，據此分期支付稿費，這種付款方式對費時許久的工作來說會比較有利，你就不必等到結案時才能收到全部的酬勞。

　▲權利歸屬：這些插畫的權利歸屬於誰、權利行使的有效時間和地區又是如何界定。在沒有簽署合約的默許狀態下，從每件作品完成時起算，藝術家擁有其著作權和重製權的期限為七十五年（譯者問題：根據美國著作權法在1998年的修訂，著作權期限是作者生存期間及其身後70年；台灣則是作者生存期間及其身後50年，跟此處內文不太一樣，請看看是否需要再做說明），這代表沒有人可以未經你准許就重製你的作品。然而，當你簽署了插畫合約，你就把權利賣給了客戶，使他們得以用特定形式在規範的時間內重製這些插畫。

　▲署名形式：你在書籍、雜誌或系列商品上要怎麼署名。如果這對你很重要，務必要在合約中清楚註明，你希望以何種方式呈現你的名字或事業名稱。

　▲取消賠償金：客戶若中止合作或不接受你的作品時，所應支付給你的賠償金數目（或是以總稿費的一定百分比計算）。例如，如果某個刊物客戶駁回了你所繪製的插畫，他們的取消賠償金可能是總稿費的25％。如果你是自行擬定合約，也可以根據實際工作進度與分量，在合約中制定相對應的取消賠償金。

　▲受雇完成之著作：有時在合約中會出現的條款，意指該作品的著作人是受雇於客戶，作品版權也同樣歸屬於客戶。這種條款比較少見，但如果你是為企業設計識別標誌（如logo商標）、或是為廣告公司的特別企劃繪製插圖，納入此項規定就頗為合理。要仔細檢閱這項條款，確定內容正當無誤，再正式簽署合約，因為有些公司可能會試圖讓藝術家放棄更多沒有必要讓出的權利。

　一旦你接下了案子、也簽了合約，藝術指導或編輯大概就會向你說明創作方向，通常也會連帶提供配色建議、參考圖像和其他具體細節，以引導你完成創作。要仔細閱讀這些指示，確認你已完全理解客戶的期待。不要怯於徵詢更多資訊，以充分掌握這項創作任務的全貌，才能在往後節省時間與精力。藝術指導通常都很欣賞用功鑽研、希望自己的創作能符合客戶理想的插畫家。取得需要的資訊後，你就可以開始勾勒草圖。大部分插畫家都會以鉛筆、墨水或數位格式先完成簡略的草圖或底稿。你要提供的是一幅整體的輪廓圖、或是沒有太多細節修飾的簡圖。因案型而異，客戶可能要求你只需交出一幅草圖、或是提供五個不同版本讓他捫選出最喜歡的一種。這個草圖處理階段往往歷時最長，因為客戶會提供各種反饋意見，要求你將作品一直改善到可以完稿的理想程度，這通常需要歷經兩〜三回的調整修正。

　在進行完稿之前，要確定客戶已經以書面形式完全核准你的草圖。接著再以這份已獲核准的草圖為基礎，從尺寸、規模到個別元素應該如何表現的細節，逐一處理完稿作業。雖然草圖只是成品的簡略基底，但除了最終的上色和增添更多細節，客戶通常會期待最後見到的作品，看來跟草圖並無二致。草圖應該要盡可能乾淨而美麗。有時候，藝術指導會在你交稿後要求再修改成品，不過此時的目標則是要把修改的程度減至最低，讓最後的成品盡可能接近當初獲得核准的草圖。

　如果你發現自己趕不上交稿期限，一定要立刻以電郵告知藝術指導並解釋目前的狀況，以請求延期。通常，只要你表現出積極坦誠的態度，藝術指導也會配合你一起調整工作時程。

　當工作告一段落，就是該向客戶請款的時候。你需要開立請款單通知客戶應該付款了、以及付款的期限為何。典型的付款期限是「淨三十天」，意指客戶從請款單開立之日起算，要在三十天內付款。如果逾期未付，通常也會向對方收取遲付罰金，只是要確定你在請款單上已註明這項規則。要記得，口頭要求並無法取代請款單！在大多數情況下，除非客戶已收到你寄發的請款單，否則就無法付款，因為對方的會計部門會需要這項憑據。最好習慣在提交完稿時就一起附上請款單，或是在作品通過驗收後立刻寄出。你也可以先保留客戶使用作品的權利，等收到款項後再放行，但這一點應該在合約中先言明。

　當你售出權利，准許某間公司把你的藝術創作運用於他們的商品，一般會以「授權」這個說法來描述這項合作協議。這是一個成長中的產業，使藝術家的創作得以呈現在各式各樣的商品上而成為主要特色，像是織品、家飾、兒童遊戲和文具等。這項收入來源最大的好處，就是它往往是被動的，這意味著你幾乎無需費力就能輕鬆賺取收入。「這是很棒的外快，」藝術家艾莉森•福克斯（Alyson Fox）指出，「就這樣，我不必付出任何勞力，卻可以藉由作品賺錢。我很喜歡合作案，因為你可以和另外一個人或一群人分享這件作品。」通常，製造公司會與你聯繫，以洽購你某件現存作品的權利；他們會將這個圖像運用在自家的商品上，而每當商品銷售出去，你就能賺取版稅。這是一筆可以輕鬆獲取的財富，而且眾所周知，有些插畫家的收入完全都是來自於授權版稅。如果這項授權合作案是要求你為客戶創作新圖像，通常酬勞也會更高，因為你需要付出額外的時間與心力。

　如果你有興趣進軍授權市場，有許多方法可以提高作品被相中的機會。通常，生產圖像授權商品的公司想尋找的素材，要能廣泛運用於一系列商品，像是一整套文具或一條織品線。他們希望找到幾組類近的圖像，以整合成一個系列。因此，以套裝成組的概念來創作是很重要的。如果你能提供同屬一個主題系列、每組各有四〜五款圖像的作品，就能被用以製造更多商品。重複性圖案（Repeatpatterns）對這些公司也很有吸引力。你可能要學會運用Photoshop或Illustrator等程式，把自己的創作轉製成重複性圖案。如果你創作的各組圖案能互補搭配，甚至會更為有利。

　你也應該考慮去參觀在紐約舉行的Surtex或Printsource等授權展，最後再進一步參展。你可以藉由參觀展覽了解授權市場的運作概況，以及藝術家賣給服裝、家飾或織品市場的圖像類型各是哪些。你會希望自己的作品不同凡響、讓人耳目一新，而看看市場上有哪些現貨，能幫助你以更精準的批判力來思考，如何使自己的作品脫穎而出。

　最後，請和你夢想中的公司聯繫！有些公司甚至會在自家網站上提供投稿辦法，如果沒有，你也可以試著找出這家公司藝術採購或藝術指導的聯絡地址或電郵。當你與對方聯繫時，你所展示的圖像創作要與對方現已推出的商品線有所契合，但在風格或題材上又具備足夠的差異性，而讓他們感到新鮮和有趣。

　一旦你談成了授權交易，大概會忍不住想像起自己創作的圖像將出現在每一件商品上。但對某些藝術家而言，授權事業也有它的負面效應。你會希望自己的作品被認為過度商業化嗎？你會希望這些圖像出現在與你的美學觀點有所衝突的商品上嗎？謹慎地選擇你要授權這些作品用於何處，將可避免在未來造成任何遺憾。只跟你欣賞其商品的公司合作，並要求察看商品樣本以檢驗品質。和授權給這家公司的藝術家同業談談，徵詢他們的個人經驗——他們是否樂於與該公司合作、是否對商品與版稅收入感到滿意。你會寧可自己的創作是展示在一些讓你真心引以為傲的物件上，而不是出現在一堆雜亂無章、讓你只想藏進衣櫃的商品上。

　當你將作品授權給一家公司，就是同意賦予他們一定的使用權利。由於授權交易的相關細節可能頗為繁複，所以徹底理解合約內容至關緊要，這樣你才能保護自己和合作對象，免於在日後陷入任何法律糾紛。授權合約中的條款，通常會包含對作品的說明以及對其行使的權利、專屬條件、行使期限、授權區域和付款方式；如果你是為某件授權商品設計全新圖像，也會納入交稿期限和應該如何交件的細節。以下就是一些你可能會在授權合約中看到的條款：

　▲授權許可：確認製造公司和藝術家之間的協議，說明該公司取得授權的是哪幾件圖像創作、以及他們有權在哪些商品上使用這些創作。

　▲專屬條件：通常會仔細說明製造公司對哪些圖像創作或商品擁有獨家權利。有時候製造公司會要求的獨家權利是，只有他們能在某一種或某一些特定商品上使用你創作的圖像。例如，你可能會把一種重複性圖案賣給一家公司使用於日誌和包裝紙；而合約中可能就會限定，其他公司都不能在包裝紙或任何紙製品上使用任何你所創作的圖像。有些公司可能只會對某個特定圖像主張獨家權利，如此一來你就不能再基於任何目的，擅自將此圖像印行於他處、或是授權給他人。也有些公司完全不在乎獨家權利。你最該留意的一點，則是這家公司是否想對你本身主張獨家權利。某家文具公司可能會試圖規範你不能與其他文具廠商合作，即使你授權的是不同商品或設計。在大多數情況下，取得獨家權利都必須付出代價，收購作品時要求的限定主張越多，授權版稅也越高，因此你若真要授予獨家權利，就照規矩收取費用吧。有時候，你也可以和對方商議納入專屬授權條款，這會讓對方更有信心，確定他們的商品不會被其他競爭性商品盜用素材，同時也能保有你的最終權利，在幾年後以新的方式來運用這些圖像。

　▲行使期限：製造公司可以對你的創作行使權利的時間有多長。就像專屬授權，行使期限往往可以抬高授權金額——如果對方想要拿到永久權利，取得你作品的費用也會更高。有時候行使期限會以「商品壽命」來界定，比起單純主張永久權利，這種定義對藝術家而言會比較合理，因為一旦商品停止銷售，這些授予的權利就將歸還給藝術家。

　▲授權區域：製造公司可以在哪些特定地理區域對你的作品行使權利。有時候對方會希望取得全球授權；有時候則是限定在一個範圍較小的區域。例如，如果你和某間美國拼布織品公司已簽署獨家合約，限定授權區域及於全球，這就意味著你不能在任何國家和另一間拼布織品公司簽約。

　▲版稅：你所獲得的收入，是從你這件圖像授權商品的銷售額中抽取一定的百分比。版稅通常都是每季支付一次，而你取得的版稅可能是商品建議零售價的5％——這聽起來或許不高，但如果製造公司預估商品銷售額可達數百萬美元，版稅就會急速增加。

　▲預付金：在你同意授權作品時就會收到的最初款項。這通常是一筆「預付版稅」，也就是對於你未來收入的預付款。只要根據商品銷售額計算的版稅已超過預付金數目，你就會開始收到版稅支票。不是所有公司都有預付金制度，但你可以和對方商議納入這條規則，尤其是你將要創作全新圖像，必須事先付出時間與心力的時候。

　▲定額授權費用（Flat fee）：當你同意授權時，對方為取得這件圖像創作所支付的一筆定額款項（而非支付版稅）。在某些狀況下，這可能是一件好事——尤其對方如果是預先付款給你。不過要是商品頗具銷售潛力，收取版稅通常會是更聰明的選擇，因為你的收入會是商品銷售額的一定百分比。

　在簽訂授權合約之前，要好好花時間商議費用和權利問題，直到你覺得可以欣然接受所有條件。你也可以要求對方根據類似商品在以往的銷售額提出銷售預測和估計，然後再做出決定，這是絕對合理的。如果這間公司才剛成立、或是無法提供這些資訊，簽約時務必要三思而後行。如果他們做到了，看看預估出來的版稅是否值得你將自己的某件創作只授權給這款商品使用。如果爭取授權的公司真的很想和你合作，而你也有些影響力，你可以向對方要求「每年最低保證版稅」——在這種情況下，對方會承諾每年支付給你一筆特定款項（通常是在年初），無論商品在當年的銷售狀況為何。到了年底時，如果你獲取的版稅超過這筆錢，對方則要付清不足的差額。

　當你同時接下了數個插畫案，可能會忍不住把某些案子看得比其他的更重要——也許是因為你比較喜歡某個客戶，或是你對繪製書籍封面的興致要高過為雜誌畫一幅點綴的小插圖。雖然為工作排定優先順序很正常，但很重要的一點是，對於每一項工作你都應該盡其所能做到最好，無論這個案子有多小。有時候，最小、最看似不起眼的工作會帶來更重大、更令人雀躍的機會。把每項工作都看成是創造美好未來的關鍵，因為你永遠不知道它會造成何種結果。

作者｜麗莎·康頓 (Lisa Congdon)

典藏藝術家庭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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