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在阿克爾碼頭(Aker Brygge) 一旁,朱霍爾門區(Tjuvholmen)的阿斯楚普費恩利現代藝術博物館(Astrup Fearnley Museum of Modern Art) 附近商業畫廊林立,有點像台北的信義區和大內藝術區,然更菁英雲集。其中1961年創立的哈肯畫廊(Galleri Haaken)是奧斯陸現存最早的畫廊之一,經歷四次搬遷,始終維持良好的品味與素質。在令人眼花撩亂、影像資訊爆炸的年代裡,在哈肯展出的作者,多半都有一份洗鍊沉靜的特質。
阿斯特麗德.諾道(Astrid Nondal)今年在夏末秋初的個展,具備令人出乎意外的東方特質,其作品不免令人聯想藝術家或曾拜讀宋元花鳥,熟知元四家與石濤的文人筆墨。然而經過實際訪談後,才知道作者幾乎未曾接觸任何傳統水墨,除了對印度細密畫或泛東方作品中的空間扁平和反透視的理解,多半來自地緣與文化近似、受日本主義影響的近現代藝術與挪威的人文與自然環境所啟發。這更令人確信,好的作品在形式語言與精神上是超越時空與經典共鳴的,無論來自東方還是西方。
諾道的工作室非常簡樸,主要使用油彩、部分蛋彩的她與其他四位藝術家長期一起分租一層在東城早年為工廠區的舊樓。她強調她來自西挪威哈當厄峽灣一帶奧達(Odda)的鄉村與勞工階層,對於自然有非常細膩特殊的情感,來自童年的回憶與家鄉周圍的森林。在她的畫作裡,自然的宏偉遠遠大於人,所以即使她畫人物,也都是點綴、隱藏在風景之中,形式上注重對比與虛空間,對美的理解是孤寂與朦朧。然而她完全不曉得這跟山水畫的思維不謀而和。當談起美感與自然,她表示在美中要有醜、晦暗、不確定性作為對比,這令筆者想到,她可以樸拙與鬆弛的筆觸描繪一些作品,以緊緻、細膩入微的寫實功力描繪另一些作品,前者宏觀風景,後者微觀自然。作品尺寸不是極大就是極小,非常符合她多次提到對比的精神。但比傳統文人畫更多對自然的社會責任,則不僅是一種自我映射與修行。她表示自然是重要的,其政治傾向與生活態度也與其藝術精神完全吻合。
如果不是從事繪畫,她想當木匠或農夫,這點也似乎能跟文人思維相互呼應。但同時她的人生也非常具備挪威本色,22歲那年離婚後,她獨自扶養女兒,同時就讀藝術學院,開啟創作的道路,是社會福利與性別平權文化的縮影。若不是社會主義的教育與工作制度給職業婦女平等待遇,年過花甲的諾道表示,她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成為一名藝術家。即便有畫廊長期合作,這一路走來與許多本地的藝術家一樣,遊走在申請補助與各類兼職之間。她給年輕藝術家的建言是,相信自己,重視直覺與知識,保持開放與好奇的心,真理不是只有一個。
畫廊兩位老闆之一的弗雷德里克.内加德(Fredrik Nergaard)則來自藝文氣息濃厚的家庭,父親曾在特隆赫姆大學教藝術史。原本想從事音樂創作的他,人生轉捩點也是22歲,那年他幫了哈肯畫廊的創始人哈肯.安德烈亞斯.克里斯滕森(Haaken Andreas Christensen)佈展,經年累月的共事成為老闆的心腹。在哈肯過世後,他繼承了畫廊和部分作品,然絕大部分的收藏按照哈肯的遺囑拍賣,款項捐贈給挪威的無國界醫生人道救援組織,至今仍是挪威金額最龐大私人捐款。熟稔藝術史的弗雷德里克,非常重視挑選有潛力的藝術家,設法讓藝術家穩健成長、重視高品質是畫廊的核心價值,有時候他寧可犧牲傭金較高的私人收購,為藝術家爭取被博物館收藏的機會。弗雷德里克十分看好諾道,他表示畫廊在2012年剛搬到現址的第一檔展覽就是諾道的個展,而此次展出也受到倫敦畫廊的青睞。回顧諾道這15年間的轉變,筆者樂見她未來的發展動向與下次在哈肯的個展。
住在挪威首都奧斯陸的水墨畫家,與北歐夫婿同為喜愛東西古典藝術的畫家,自認在藝術與人生的路途上有如薛西佛斯(Sisyphus)的薛西佛斯雅(Sisyphusia),目前從事關心難民教育和女性意識的創作和慈善合作,是「這裡和那裡(Her og Der)」的移民藝術家社團社員,「奧斯陸國際講壇(Oslo International Forum) 」的社員,「陰道─女性主義藝術節(Vaginale- International Feminist Festival)」的奧斯陸協辦人,「我為挪威帶口罩(Jeg bruker munnbind for Norge)」的發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