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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我以一個虛擬藝術家的身分作畫:專訪桑久保徹

為何我以一個虛擬藝術家的身分作畫:專訪桑久保徹

一個假名之下的創作 首先最震驚的是,他這系列創作全都屬名在一個名為「Kuwoud Bonet」的藝術家身分之下…
一個假名之下的創作
首先最震驚的是,他這系列創作全都屬名在一個名為「Kuwoud Bonet」的藝術家身分之下,這是他將自己的名字Toru Kuwakubo,與莫內(Oscar-Claude Monet)的姓氏拼組而成的名稱。他虛構一位喜愛使用印象派技法、熱愛海與山景緻的西洋藝術家,這個虛構即展開了桑久保的創作,不單只是平面創作,而是開展出對於繪畫性、藝術史、藝術市場、日本性、創作手勢與手工技巧的多層面思考。
首先他認為西洋繪畫並非日本原生的傳統繪畫方式,他思考著一個日本人應該以如何的姿態、心態面對西洋繪畫,以及如何透過這個媒介回應當代藝術的實踐。他透過創造一個虛擬的西洋畫家,來作為他對於西洋繪畫提問的位置,現階段他甚至開放他的學生、他認同選定的參與者也能透過「Kuwoud Bonet」之名來創作,畫作可以透過多人來共同完成,一部分也針對藝術家簽名的個人性與英雄化提出疑問。
他也如村上隆(Takashi Murakami)向普普藝術致敬的方式,透過工廠、密集勞動的模式,以及多人助手累積機械式的環節工作。但在村上的工作室,這些無名之人只是成為其執行作品意志的工具,每個環節、品管都掌握在村上的評斷;而桑久保卻不會限制其他創作者技法、觀點的納入,每個參與的個體在畫布上遺留的痕跡、差異的觀點與想法,並不統一,但他都尊重與保留這些在同一張畫布上不和諧的差異,這些思考都顯見他對於何謂創作模式所建立多層次的詰問。
桑久保徹(Toru Kuwakubo),《阿爾伯托・賈科梅蒂工作室・斯坦帕》,油彩、畫布,112.5×145.5cm,2017。(路由藝術提供)
對於藝術歷史、收藏習慣的詰問
此次展出的作品多數都與西洋美術史有強烈關聯與濃縮之感,包括充滿異相與幻象的《愛德華.孟克工作室》、陽光燦爛與田園海景的《亨利.摩爾工作室》、懸掛諸多多彩行動雕塑的《亞歷山大.考爾德工作室》,以及《賈科梅蒂工作室》、《米開朗基羅工作室》等。
他選擇這些在藝術史各時期的代表藝術家,透過對於他們工作習慣、品味的揣摩,來構成在「Kuwoud Bonet」風格下的作品,桑久保表示他的創作其實一直在思考如何反轉日本從古至今比較傳統的創作方式,或是僅是用感性與直觀為主的創作核心,較少去思索如何在傳統媒材置入概念式的思考,這也是他持續努力的方向。
所以他的創作當然絕非僅是一個技巧與色感亮麗的作品,他其實透過作品建構的機制試圖翻轉整個日本藝術界的遊戲規則,甚至是對收藏界的提問,他刻意使用最被日本大眾接受的印象派技巧,當收藏者被這樣絢麗的場景吸引,但得知他背後的概念設置,如虛擬的創作者、或是共同創作等,收藏的意願還會成立嗎?
在訪談中,桑久保也提到他自小的藝術教育,受到西化的影響很深,其中多為印象派、文藝復興的大師,但他總是疑惑自己是日本人,難道日本藝術史沒有值得被學習與認識的對象嗎?最後他主動提問「在台灣的我們,當詢問你們知道的藝術家,最先跳出來的人名是誰?」我們都不諱言的確是畢卡索(Pablo Ruiz Picasso)或是達文西(Leonardo da Vinci),但也和他解釋台灣目前藝術教育逐漸再轉向,現下對於陳澄波、廖繼春等熟悉的一般民眾,也不在少數。
桑久保徹(Toru Kuwakubo),《亞歷山大・考爾德工作室・康乃狄克州》,油彩、畫布,112.5×145.5cm ,2017。(路由藝術提供)
再次觀看桑久保徹的作品,已經和在香港初次相遇有了差異的層次,他企圖以繪畫行動探詢藝術深邃的本質,也堆疊生長經驗觸及到民族性、工業生產、藝術史等文化認同的層次。在過去採訪以繪畫為創作主體的藝術家經驗裡,很常聽著他們運用強勢的技法先構築一個引人入勝的情境,然後背後嘗試著置入他們對於現實、技術與文明的批判,但老實說多數的採訪經驗,常覺得這樣的結合矯情且靈肉分離,然而桑久保徹的作品卻讓我看到繪畫作品成為觀念行動的成熟演繹,且充滿嚴密的實驗性,也期待這樣的思考維度能成為一個傳統、單一媒材創作的參照。
桑久保徹(Toru Kuwakubo),《海邊的男孩們》,油彩、畫布,182x 228.5cm,2013。(路由藝術提供)
「洋'灘'日'與雕塑」桑久保徹個展
展期|2018.03.24-05.13
地點|路由藝術(台北市中正區金山南路一段67巷5號1樓)
作品《亞歷山大・考爾德工作室・康乃狄克州》厚疊的顏彩細節。(攝影/張玉音)
「洋”灘”日”與雕塑」展覽現場。(路由藝術提供)
藝術家桑久保徹(Toru Kuwakubo)。(攝影/張玉音)
2015年的3月跟所有台灣藝文記者的行程一樣,我們都因為香港巴塞爾藝術展會(Art Basel HK)來到香港。因為提早在展會前抵港,抓緊工作時間便先開始跑幾個已經開幕的重點展覽,當時在香港藝術中心舉辦「收藏家當代藝術藏品展」,展覽由策展人南條史生(Fumio Nanjo)與Roger McDonald邀請日本具代表意義的當代藝術藏家,在藝博會期間分享、展示他們的經典收藏。展品從攝影、新媒體、雕塑、繪畫等類別,譜出日本當代藝術的脈絡。
其中,來自東京森美術館(Mori Art Museum)創辦人森佳子(Yoshiko Mori)的一件油畫收藏作品,特別吸引我注意,一部分是在當代藝術新穎形式充斥的當下,油畫特有的沉靜、肌理與凝視相遇,反倒成為一種引人駐留的選擇。這幅畫為桑久保徹(Toru Kuwakubo)繪製的《Flower Painting》,繪畫場景為一處遼闊的海景,海灘上擺設了各式花卉與休閒的毯墊,最遠方的天空與海平線的交界處有個恣意、多彩的天空輪廓與筆觸。畫作風格融會了印象派式的顏料厚疊,然而,這些綺麗又充滿魅惑的顏料僅是為了製造一種慵懶、放鬆的資產情調而已嗎?當時腦中閃現的這些疑問在爆量的採訪工作後,逐漸被沖淡……
三年後的春天,台灣畫廊「路由藝術」舉辦「洋'灘'日'與雕塑」桑久保徹個展,也讓我有了近身採訪他的機會,探究在其華美作品背後的真實意圖。
為何我以一個虛擬藝術家的身分作畫:專訪桑久保徹
張玉音(Yu-Yin Chang)( 341篇 )

現為恆成紙業內容品牌野点(nodate)總監,從藝文網路媒體再度回返紙質與內容生產的實驗。熟悉台灣藝文生態產業結構,並關注跨文化圈的共通困境,致力編輯感官內容的閱讀體驗。近期埋首爬梳台灣刺青產業歷史,前中年的興趣是步行、茶道和花藝。
策畫專題〈為何我們逃不出過勞?藝術行政職災自救手冊〉曾獲金鼎獎專題報導獎。曾任「典藏ARTouch」總編輯、Podcast節目「ARTbience藝術環境音」製作統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