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手帖》 畫家與戰爭

相對於此，菊畑茂久馬在與椹木野衣（Noi Sawaragi）的訪談中，警告我們不要將戰爭畫視為只歸屬時代性意識型態的傾向，並忽視繪畫本身存在的「惡魔性」。他說「日本美術史中，完全沒有出現過如藤田的《阿圖島玉碎》那樣畫面充滿屠殺的畫，這代表我們一定要認真面對這件事情。」同時，藤田的戰爭畫並無法只以鼓舞鬥志來分析，甚至具有反戰含意的研究說法。剛好東京國立近代美術館於9月19日至12月13日舉辦「特集藤田嗣治，全收藏作品展示」，展出其14件戰爭畫；這是非常難得的機會，我們或許必須遠赴東京，親睹藤田描繪負面人性的魔性畫面，並面對戰爭下的畫家心態？

正如上個月提過，今夏日本有許多紀念戰後70年的展覽與活動，而戰後第三年創刊的《美術手帖》也不例外；總編輯岩?貞哉（Teiya Iwabuchi）在前言中提及，在戰時唯一發行的美術類雜誌《美術》曾規畫過「陸軍作戰記錄畫」專題並積極參與政治宣傳，且坦承自己也站在這些「戰爭畫」歷史的延長線上。

1970年美國政府將國家指導的正式戰爭畫「作戰記錄畫」以「無限期租借」之名還給日本，而讓東京國立近代美術館收容。此後，1977年該館企畫的戰爭畫特展臨時被取消；《美術手帖》此時以全面性專題來深入研究戰爭畫，但後來都未曾有過此類專題。本次內容包括：有時以戰爭為題材的漫畫家今日町子（Machiko Ky?）與藝術家Mr.、即將發表以戰爭畫為主題之作品的小澤剛（Tsuyoshi Ozawa）、過去一向研究戰爭畫的九州派藝術家菊?茂久馬（Mokuma Kikuhata）的專訪、由研究者整理的共七項戰爭畫基本知識，向井潤吉（Junkichi Mukai）、宮本三郎（Saburo Miyamoto）、以及藤田嗣治（Leonard Foujita）等三位畫家之涵蓋戰前、戰中、戰後的繪畫發展研究，最後則是1956年回顧戰爭畫的紙上座談紀錄重現等等。

當我們思考戰爭畫時，有些疑問會直接顯露出來。在整個日本現代美術史中，到底當時的畫家所共同懷抱的戰爭畫之意義是什麼？換言之，除了要協助軍部的社會壓力之外，什麼事情逼迫這些畫家們去畫戰爭畫？

令戰爭畫風靡一時似乎有內在與外在兩種原因。內在即是日本現代繪畫主題的問題：日本畫家們從無機會畫出歷史大畫面，因此戰爭畫之需求鼓舞了藤田等長期嚮往西方傳統藝術中的大幅歷史畫的畫家們；另外一種則是與觀眾互動的渴望，如當時「聖戰美術展」及「陸軍美術展」等獲得許多觀賞人次，鼓勵很多畫家去畫戰爭畫。宮本在座談中回憶道：「我認為那是能夠讓大家感動的大工作，給予我們能廣泛地傳達全體之喜悅。」至於為何這麼多畫家願意赴戰地作畫的問題，戰爭畫研究者河田明久（Akihisa Kawata）指出，「這與1930年代的社會情況有關；當時美術被視為如同電影或季節性運動等知性消費物，展覽開始失去吸引力；所以對當時的畫家們來說，日中戰爭（中國抗日戰爭）是連結美術與社會的一種突破口」。畫家向井潤吉也很清楚地意識到這些原因，戰後也未否定戰爭畫的意義，他表示「西畫進入日本一百年，戰爭畫能奪回我們技術上的五百年落後，也給了首次連結美術與民眾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