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劉鐵雲得此碑拓本僅二年時間，從光緒戊申年（1908）九月汪樹堂題跋中已知，此碑拓本為端方收藏了。端方歿於1911年，之後原來此碑已流出國外。近百年來海內更沒有人再見過此碑之「廬山真面目」。有幸賴以所存國人能見者，唯有劉鐵雲所石印一冊而已。此次海外拍賣此碑拓本現世，想亦國人所得，望得者效劉氏能影印出版，以饗廣大碑帖愛好者，則功德無量也。
又此拓本售得90萬歐元，遠非所值。年前曾有宋拓《九成宮》售出人民幣1700多萬元，但「宋拓九成亦得，宋拓華嶽難求」，其值至少也應倍於九成（圖2）。
唐虞世南《孔子廟堂碑》（陜西刻本）
唐朝碑刻原石，宋朝已佚。相傳原石拓本為臨川李氏四寶之一孤本，但亦多所拼配。有云是原石與陝西本配合，有云只是東、西二廟堂碑配合。此本乃是宋朝王彥超重摹於西安者，俗稱西廟堂碑或是陜西本廟堂碑。
圖3 巴黎蘇富比2018春拍編號15宋拓唐虞世南《孔子廟堂碑》，陝本33通開冊（選26開），成交價51萬3000歐元。圖為其中4開。圖│本刊資料室
此陜西本孔子廟堂碑近百年來從未有人見過未斷拓本。此本碑首「虞世南奉敕撰共書」等字完好無損，「虞」字雖有損壞，但很明顯是拓紙破損，而非石泐。又碑尾王彥超跋首行「推誠奉議翊戴功臣」等字不損，且紙張墨色俱佳應是南宋拓本無疑。售出51萬3000歐元，物有所值（圖3）。
唐顏真卿《大麻姑仙壇記》
有云此碑刻於木上，並非刻石。原刻早已久佚，拓本流傳稀少。現存拓本大都在公私博物館，圖書館收藏：上海博物館藏戴文節本、上海圖書館藏趙之謙跋沈均初本、香港中文大學藏何紹基本、日本書道博物館藏張廷濟本、日本東京博物館藏何子彰本，又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朱翼盦本，有人疑是翻刻本，待考。
圖4 巴黎蘇富比2018春拍編號16《唐顏魯公書麻姑山仙壇記》上冊，宋拓大字本48開冊，成交價48萬9000歐元。圖為其中40開。圖│本刊資料室
此本早為張燕昌收藏，繼歸劉體乾、端方、全本《大麻姑仙壇記》分上、下兩冊，現為上半冊，下半冊年前在法國一拍賣行中出現，以40多萬歐元售出，聽說為台灣收藏家所得。此上半冊售出48萬9000歐元，若能為同一收藏家所得，則見「珠還合浦，劍入延平。」乃一大快事，物得其所也（圖4）。
唐張從申《茅山紫陽觀玄靜先生碑》
原碑立於江蘇句容玉晨觀，明嘉靖三年（1524）燬於火。同時顏真卿亦有書《李玄清碑》，同遭火災亦燬。二碑均有殘石存世。此本為火前所拓之全文本。所知此碑之火前全文本有：北京故宮博物院朱翼盦本、上海圖書館藏朱秉衡本、上海博物館藏費屺懷跋本、北京圖書館藏張照本、日本三井文庫藏龐芝閣本、書道博物館藏沈均初本等。
圖5 巴黎蘇富比2018春拍編號10唐張從申《茅山紫陽觀玄靜先生碑》，舊拓25開冊（選23開），成交價20萬歐元。圖為其中8開。圖│本刊資料室
此本為火前所拓之全文本，雖略有填墨，但仍不失為善本。售出20萬歐元，尚可升值（圖5）。
魏鍾繇《薦關內侯季直表》
此本內含兩種《薦季直表》拓本。前一種刻本上乘，結字寬博厚重，字裡行間能傳鍾繇書法遺意，拓本紙墨皆佳，應是頗為少見之宋拓本。鍾繇小楷書法，刻帖所見多為《宣示表》，此《薦季直表》自明朝華夏於《真賞齋法帖》中刻入，為該帖中第一帖始為人重。又後一種拓本，楊守敬跋認為此本應當是《真賞齋》未火前本。但以《真賞齋帖》所刻此帖相比較，此帖並非由《真賞齋帖》中拓出。《真賞齋帖》所刻之《薦季真表》在上冊第一帖，在首行題目「鍾繇薦關內季侯直表」下，刻有二方白文印「陸行直印」、「袁氏通父」。此本首行題目下沒有刻此二印，所以此本並非從《真賞齋帖》中拓出。
圖6 巴黎蘇富比2018春拍編號17魏鍾繇《薦季直表》，宋拓、清中期拓本十開冊，成交價39萬3000歐元。圖為其中4開。圖│本刊資料室
此冊中尚有明朝萬曆時之一代大儒，東林黨之領袖人物高攀龍臨寫《薦季直表》一通，至為難得。售出之19萬3000歐元，物得所值（圖6）。
唐徐浩《如來石像銘》
此造像銘拓本向不多見，據楊守敬跋石在洛陽龍門。有毛意香題跋，毛是清朝乾隆、嘉慶時人，拓本亦應是同時。外簽題「宋搨徐季海如東石像銘」，乃是無稽之談，溢讚太過了（圖7）。
圖7 巴黎蘇富比2018春拍編號12《徐季海書如來石像銘》，12開冊，成交價2萬5000歐元。圖│本刊資料室
漢嵩山三闕全形卷
據諸書著錄《漢嵩山三廟銘》均以黃小松之精拓本最為齊全，此本即是黃小松之精拓本。拓本雖非十分早，但最晚也是嘉道年間拓本。據何元錫跋此拓本較牛運震之《金石圖》所摹已多出數行。亦不可多得也。
圖8 巴黎蘇富比2018春拍編號14《黃小松拓漢嵩山三闕卷》，拓本手卷，成交價7萬7500歐元。圖為局部。圖│本刊資料室
總論這次法國巴黎蘇富比拍賣中國碑帖一共八件，其中一件拓本是孤本，五件拓本原碑石已毀，五件宋拓本。溯其淵源，若非端方之收藏，他人難以企及（圖8）。
今年6月12日法國巴黎蘇富比拍賣行，一冊《墨緣》拍賣專題目錄，其中包括中國古代書畫、碑帖拓本。共計27件拍品，全數拍出，榮獲該場拍賣的白手套。本文略議該場拍賣中的碑帖拓本。雖然只有八件碑帖，但其拓本的質素卻是上上之品。八件中有六件可入善本碑帖之列，若在國家級博物館、圖書館均可列為一級文物，且更有一件存世孤本，若在日本則可列為「國寶」了。
圖1-1 泰山刻石二十九字拓本，孫星衍藏本。圖／馬成名。
秦泰山刻石（二十九字本）
此刻石秦始皇時李斯所書，原碑刻石山東省泰安縣泰山之頂，原石早已毀佚。至明朝北平許氏搜得斷石，殘存四行29字，置碧霞宮元君祠。乾隆五年又遭火災，此石又燬。嘉慶二十年蔣因培得碎石二片，僅存十字。宣統二年時做亭護石又損一字，現僅存九字。
泰山刻石二十九字拓本極不易得，歷來收藏家多有得一拓本，即以此命名自己室名或堂號。如阮元有「泰華雙碑之館」（華即西嶽華山碑，存世拓本僅四份）、李文田有「泰華樓」、高邕之有「泰山殘石樓」等。目前所知存世拓本有：中國歷史博物館藏李國松本、北京故宮博物院藏孫星衍本、日本三井文庫藏汪柯庭本（整紙）、宋之朱本、書道博物館藏秦氏古鑑閣本（整紙）。1990年代我在美國售出一冊孫星衍藏本（圖1-1）。
圖1 巴黎蘇富比2018春拍編號18秦《泰山二十九字》，拓本立軸，成交價192萬9000歐元。圖│本刊資料室
此本乃明末清初拓本，乾隆時由揚州馬日璐玲瓏山館所藏，後歸汪庸夫，晚清繆筱珊得贈與端方。有端方、李葆恂、楊守敬、李寺禹、章鈺等人題跋。吳昌碩題簽。確為一件不可多得之珍品。售出192萬9000歐元，物有所值（圖1）。
大代華嶽廟碑
此碑石不知佚於何時，宋朝著錄書尚有記載，明朝以來著錄書皆不提及。此碑與〈北魏嵩高靈廟碑〉同記載冠謙之一人事，碑文大致相同，書法亦極其相近，應是一人所書。張祖翼跋云：「冠謙之，一道士耳，始居華嶽後居嵩山，到處建碑，侈陳功德，亦怪事也。」
此本最早為劉燕庭所藏，後歸王懿榮。據羅振玉跋王氏「平生祕不示人，故海內人士均未得寓目。文敏既殉國此本遂流落廠肆，丙午（1906）八月，鐵公（劉鐵雲）以重值得此碑，謂得所歸矣。但玉猶有祝者願，鐵公得此碑後付之影印，以廣其傳，則視文敏之矜祕不更善乎！」
圖2 巴黎蘇富比2018春拍編號11《大代華嶽廟碑》，舊拓45開冊（選23開），成交價90萬9000歐元。圖為其中6開。圖│本刊資料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