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s Show Time 潮流藝術大舉來襲：盤點攻占拍賣市場的潮流藝術家

2019年1月10至25日，蘇富比（Sotheby’s）推出一場名為「20 Years of Supreme」的線上拍賣，拍品為潮牌Supreme於1998年至2018年推出的各款滑板共計248件，其板面設計囊括：傑夫．昆斯（Jeff Koons）、達米恩．赫斯特（Damien Hirst）、喬治．康多（George Condo）、村上隆（Takashi Murakami）以及KAWS等一眾當代藝術家創作，在拍品展出期間吸引不少街頭藝術、潮牌粉絲前往朝聖。

而這一整套滑板最終由一名當時年僅18歲的華裔青年Carson Guo以80萬美元出價競得，當時他表示打算將作品呈現在自己籌備的藝術品牌商店，並在同年5月於上海的「千禧一代收藏」論壇公開展出了這套滑板收藏。經媒體披露，Carson Kuo的父親乃是大連萬達集團藝術品部負責人郭慶祥，這位收藏中國現代藝術尤其致力於推廣吳冠中藝術的大腕收藏家，更曾在2013年紐約佳士得（Christie's）秋拍代表萬達集團以2,816萬美元拿下畢卡索《兩個小孩》（Claude et Paloma）而轟動一時。出身收藏世家的Carson則鍾情於街頭文化、潮流藝術，亦不惜豪擲萬金收藏他認為前景可期的作品，這也不禁讓人驚嘆潮流藝術已從過往被視為玩具等級的地位逐漸提升為當前熱門的收藏標的。

潮流藝術的主要特色之一，即為積極與其他領域的跨界、聯名，內容結合卡漫、時尚、遊戲、娛樂等流行文化元素融入日常，使藝術品跨出展覽場館堂奧，更貼近日常生活甚或成為生活的一部分。其創作內蘊大多涵括卡漫、塗鴉、街頭藝術等次文化元素，接受群體相對廣泛，而崛起之勢也翻轉藝術是高端稀缺、隱晦難懂的刻板印象。隨著收藏圈的世代更迭所牽動的收藏品味與風向的移轉，滿足心中好玩有趣的愉悅感、人手價位通常又較典型藝術品可親，均是足以吸引年輕藏家出手的誘因，也造就潮流藝術開始登上拍場舞台的局面，且逐漸擴展成不容小覷的新興板塊，亦不時傳出高價成交的熱烈競價狀況。此外，充滿話題性的潮流藝術所掀起的浪潮亦開始翻攪以往普遍低調的收藏圈，這些新銳藏家並不吝於對外分享自己的戰利品，也為當前最受追捧的潮流藝術家持續成為各界關注焦點。

在當前潮流藝術中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曝光率破表的KAWS每次與各個品牌推出的聯名款總會造成秒殺搶購熱潮。擔任過迪士尼動畫師，卻從街頭塗鴉崛起的KAWS以Companion、BFF等角色風靡世界，也曾在2006年至2013年經營潮流品牌Original Fake，大量累積知名度與收藏群眾。而2019年在全球巡迴展出的「KAWS：HOLIDAY」計畫則為其創作能見度再次推波助瀾，經典的巨型Companion所到之地都成為打卡熱點，而在展出地點推出的限定限量聯名款也引發購藏熱潮。KWAS在今年更推出「Expanded Holiday」計畫，在展覽時間以特定的APP即可透過AR（Augmented Reality）擴增實境技術讓Companion公仔同時於12個國家的展出地點顯現，打破既有的展覽模式。而大眾亦能在APP購入自藏版本的「Companion（Expanded）/At This Time（Expanded）」AR雕塑，最低以千元新台幣的價位即可讓Companion隨時隨地出現在眼前，不僅打造嶄新的收藏型態，也讓收藏者創造獨有Companion的影像。

在這當中，尚令人記憶猶新的莫過於KAWS創作於2005年的《THE KAWS ALBUM》，將「披頭四」唱片《Sgt. 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 Band》封面人物置換成美國知名卡通《辛普森家庭》角色。拍前估價600萬至800萬港元，最終飆到了令人咋舌的1億港元才落槌，成交價高達1億1,596萬港元（約合1,478萬美元）。這場拍賣不僅締造了KAWS作品的拍賣行情高峰，也讓外界再次折服NIGO收藏的前瞻目光，與蘇富比第三次合作的收藏專拍也三度拿下成交率100％的白手套殊榮，更讓大眾見證了街頭藝術的演進歷程以及當前熱烈的收藏景況。此外，根據artprice數據顯示，KAWS在2019年的拍賣總成交額高達8,977萬美元，較2018年增幅300%，也使他一舉躍居當年度拍賣市場表現第18強藝術家，在此榜單裡僅落後於李希特（Gerhard Richter）、大衛．霍克尼（David Hockney）、愛德華．魯沙（Ed Ruscha）以及傑夫．昆斯等當代藝術家，顯見漲勢驚人。

從不諱言藝術與商業實為相輔相成的緊密關係，身為最具影響力之一的日本藝術家村上隆（Takashi Murakami），其引領潮流藝術跨界合作的先鋒地位經年不墜，不僅開設Kaikai Kiki公司也曾長年舉辦「GEISAI祭」大力提攜後進。而村上隆最經典的跨界創作當屬2002年起開始與Louis Viutton展開逾10年的設計合作，以其明亮繽紛的風格為優雅的百年精品品牌注入不同以往的活潑氣息，也成功將自己推進時尚圈立穩腳跟。

在1990年代中期赴紐約發展之前，村上隆已受到法國貝浩登畫廊（Porrotin）經營者艾曼紐．貝浩登（Emmanuel Porrotin）的注意，在日後也展開藝術經紀關係。村上隆融合日本傳統繪畫與卡漫文化所發展的創作風格，實踐著他所提出的「超扁平」（superflat）概念，從其原創的Mr. DOB、Kaikai和Kiki再到咧嘴大笑的小花都可看出未見空間深度的平塗特色，也直指當代社會、文化急速發展所形成的空洞扁平狀態，更意在消弭所謂精緻藝術和大眾藝術的分野。在2019年6月於香港大館當代美術館舉辦的「村上隆對戰村上隆」由挪威奧斯陸阿斯楚普費恩利現代藝術博物館（Astrup Fearnley Museum of Modern Art）總監Gunnar B. Kvaran與大館藝術主管Tobias Berger共同策展，可謂村上隆近年在亞洲最完整的個展，展品含括其創作、收藏，再至沉浸式的展場設計也引發熱烈討論度。

儘管村上隆向來多以消費取向、社會批判等角度作為經營視覺藝術產業的運作機制，然而在武漢肺炎（COVID-19）肆虐全球的當下，他也與Supreme在4月推出聯名T-shirt，並將其收益全數捐給美國慈善組織，藉以幫助因疫情影響的民眾，反映商業品牌與藝術家發揮其影響力所做的社會關懷。而繼2017年為美國新銳歌手怪奇比莉（Billie Eilish）製作MV動畫引發轟動，村上隆近期與UNIQLO和怪奇比莉推出聯名T-shirt亦造成搶購熱潮。

早在1970年代晚期即以「Sexy Robot」系列所創造的女性造型機器人而聞名的日本藝術家空山基（Hajime Sorayama）。以金屬的冰冷光滑詮釋出女性的誘人胴體與細緻情思，透過機械姬的反差揭示人性的情慾層面。在今年3月也持續發表最新發展的「Sex Matter」和「Trex」系列之作，機器人冰冷的胴體擺弄著煽情的愛慾姿態，其濃烈大膽的情色意味反映他對人性的細膩觀察，讓不老機械姬長年成為諸多時尚品牌的謬思。除了一般在商品設計中置入圖像的聯名之外，迪奧（Dior）繼2018年與KAWS合作之後，也在去年邀請空山基設計男性秋裝系列，在東京發表會現場設置了高達12米的機械姬與各色燈光打造出科幻感十足、令人目眩神迷的華麗舞台效果。

不僅是品牌的跨界合作，1999年，空山基為SONY打造的AI狗型機器人Aibo，會根據接收到的指令累積經驗而改變行為模式，甚至也會因使用年限增長而變得遲緩，為機械裝置注入仿生的設計，此作更獲得當年度的優秀設計大賞，並被MoMA永久收藏。而2006年，迪士尼為慶祝經典角色米奇發表75週年，由日本玩具大廠Medicom Toys與空山基創作限量1,000隻的《Future Micky》，其發表也催生日後KAWS與空山基攜手打造《沒有未來的伴侶》的合作契機。限量500件的空山基與KAWS的聯名之作《沒有未來的伴侶（黑鉻）》（No Future Companion）（Black Chrome）在去年富藝斯（Phillips）香港春拍登場，拍前估價4萬至6萬港元，最終則締造25萬港元強勁成交價。

以布魯克林為創作基地的美國藝術家艾迪．馬丁內斯（Eddie Martinez），可說是近期在拍賣市場中最值得關注的藝術家之一，以半抽象手法堆疊的色塊與濃黑線條勾勒，也經常運用拼貼與現成物創作，使作品帶有濃厚的街頭藝術氣息反映其自由揮灑的風格，過去也曾在2016年推出限量聯名滑板。若有關注藝人周杰倫的IG，即可看出他與藝術家互動頻頻的好交情，在今年1月的台北當代藝術博覽會（Taipei Dangdai）由貝浩登畫廊所呈現馬丁內斯特別創作的「Flowers for Taiwan」系列作品，更吸引周杰倫等藝人親臨現場支持，其作品也在VIP預展首日即宣告全數售出。

回顧2019年，馬丁內斯屢在香港拍場突破交易紀錄且自此奠定其拍賣行情。在2019年富藝斯（Phillips）香港春拍時，馬丁內斯即創下同日二度刷新個人拍賣紀錄，當季最高價成交之作《無題》（Untitled）以250萬港元（約合31萬8千美元）易主，大幅超越過去紀錄的8萬美元。此亮眼表現旋即使馬丁內斯的作品在同一年的香港秋拍被蘇富比與佳士得雙雙納入夜拍名單，於2019年10月初先行於蘇富比亮相的《隆隆聲》（Rumble）以520萬港元成交價更新拍賣紀錄，而在11月佳士得香港夜拍登場的《高空飛行的鳥》（High Flying Bird）估價為120萬至180萬港元，最終則強勢以1,300萬港元落槌，成交價高達1,572萬5千港元，將馬丁內斯推進千萬港元門檻。時隔不過月餘，其拍賣紀錄竟高達三倍翻漲可謂當年度拍賣最大黑馬。根據artprice數據顯示，馬丁內斯於2019年的拍賣總成交額累計直逼700萬美元，為前一年度的66倍之多，其爆紅程度可見一斑。

在這波潮流藝術浪潮中尚不容忽視的還有美國藝術家丹尼爾．阿爾軒（Daniel Arsham），先天視覺色弱的缺憾並未成為他從事創作的阻礙，在其作品中大量運用白色、灰色為基調，在視覺搶眼、節奏快速掛帥的當代藝術環境反成為最鮮明的個人風格，他的創作思維以「虛擬考古」和「未來遺物」為概念，以呈現日常物件的腐朽衰敗狀態，帶出時空推演之下的人類何以觀看過去與創造未來，其沉斂冷凝風格發人深省。正如2019年6月，丹尼爾於上海昊美術館舉辦迄今最大型個展「丹尼爾‧阿爾軒：現在在現」，將展場打造為3019年的巨大考古場景，甚至安排穿著防菌衣的科學家在現場進行檢驗、挖掘等工作，完整地體現他的創作核心。

阿爾軒目前最佳拍賣紀錄為2019年香港富藝斯秋拍登場的《風化水晶VougeG時尚雜誌101》（Quartz Eroded Vogue Magazine 101），這件作品係為藝術家捐贈給富藝斯與香港當代藝術基金會（HOCA）共同策劃的慈善專拍之拍品，以15萬港元起拍即引發全場熱烈競逐，最終以231萬2,500港元高價成交。而他與RIMOWA聯名限量500件，以時空旅行為主題打造「過去」與「現在」概念的行李箱亦經常於拍場上現蹤。而佳士得也將於今年6月19日至30日舉辦「丹尼爾‧阿爾軒：未來考古學」線上拍賣，也是藝術家首檔個人專拍，拍品除了涵蓋經典的考古系列、Dior、迪士尼以及精靈寶可夢（Pokémon）等系列，他亦捐出兩件一組的《腐蝕的滾石雜誌》（Eroded Rolling Stone Magazines）上拍並會將所得捐贈母校The Cooper Union。

而在今年3月，阿爾軒也繼KAWS、空山基之後成為Dior的合作藝術家。同時，潮流藝術家之間的欣賞交流也促成彼此合作，空山基即從「第五元素」的概念與阿爾軒兩度攜手創作，由空山基的機械手臂輕托著阿爾軒的考古相機呈現出科技與古物的強烈對比。日前，阿爾軒與精靈寶可夢聯名推出限量500件的《被侵蝕的皮卡丘》雕塑公仔也以同樣的概念打造出皮卡丘在千年後挖掘出土的狀態，粉絲的瘋搶更一度造成網站當機，在在體現阿爾軒人氣扶搖直上的情況。

潮流藝術家與時裝品牌、影音產業等領域維持密切的跨界合作，快速且持續推出各式聯名作品的動作頻頻猶如快時尚般，在視覺表現之外，更以穿搭配件、居家用品的形式充斥在生活周遭，極具個人風格的藝術見解反映出他們面對外在世界的觀察與對話，也揭示出藝術創作的內容多元、形式多變，吸引目不暇給的粉絲們爭相搶購。他們敏感掌握流行發展動向、貼合時事，甚至帶有揶揄的惡趣味，直率地表達自己的看法與立場，也較傳統的藝術收藏品項具有更多賞玩成分。再者，潮流藝術經常以限時限量的銷售行銷手法加上收藏其作品的公眾人物在社群媒體的大量洗版、快速傳播，成為粉絲們持續關注與津津樂道的討論話題，周邊作品的推出也滿足一般大眾未能擁有原作的缺憾。

隨著潮流藝術搶進拍場也確實成功吸引年輕藏家跨入收藏市場，勢必也將攪動收藏圈原有的節奏，這股旋風究竟是橫空出世的收藏標的抑或僅為曇花一現的短線熱潮，各方看法莫衷一是。關於潮流藝術的發展面貌與範疇，正在洶湧推展的當下或許尚無法給予明確的定義。然而，就如村上隆在2018年與LV男裝藝術總監Virgil Ablon於倫敦高古軒畫廊（Gagosian）攜手呈現的「未來歷史」（Future History）一展所言：「我們都想看到最新的事物。因為我們想看見未來，即使只有一瞬間。在那一刻，儘管我們並不完全了解瞥見的內容，卻仍會被它所感動。這就是藝術。」而這種難以預測的變動性不也正是潮流藝術的迷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