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甫於基隆盛大亮相，由印象畫廊執行長歐展榮精心策畫的「方道文山流」特展，在基隆美術館圓滿落幕後，移師印象畫廊本館接力展出，策展人歐展榮透露：方文山創作不輟，直至開展，都陸續有新作送至畫廊，不僅對其豐沛的創作能量表示肯定，更對於雙方共譜藝術新篇章的無限可能表示期待。方文山也笑稱與基隆美術館方直的空間相較，這回來到印象畫廊展出，多了空間結構的變化與景深，更像是一場在劇場裡的展演。
本次展出囊括「歌詞裝置藝術」、「蒸氣龐克風」、「龐克貓」三大系列，雖然獨立發展，彼此間沒有直接的脈絡相連，無從屬關係，卻都同樣源自於方文山對於結構秩序之美的嚮往，以及關乎科技與美感共存之叩問，足見其創作企圖野心與原動力，但求紛而不亂，在細瑣裡發現大氣，在龐雜中成就繁盛。
歐展榮一針見血剖析「方道文山流」可以拆解為：「方道」以龐克為出發的思考之道，不論是早先霓虹燈元素的賽博龐克，或是近期聚焦工業革命元素的蒸氣龐克；「文山」概括詞曲文字的創作積累與針對字型的再詮釋與發想；「流」指向潮流藝術的貓型公仔，原創結構具有高辨識度。
超越時空的機械之美
從小著迷於機械之精密秩序的方文山，感慨今日的部件多被積體電路與液晶取代，在器物視覺美感上，不可同日而語。綜觀「蒸氣龐克風」系列作品，不論是立體山水或是以毛公鼎為原型的《時光行者Ⅱ》，無不充斥著齒輪、鍊條、儀表板等工業元素零件，恰恰是蒸氣龐克藝術常用的視覺語彙，以十九世紀中葉以降，英國維多利亞時代的工業革命為背景，蒸氣龐克假想人類文明長期發展以蒸氣為導向之科技，而非以電力與數位科技為主，並且偏好以青銅、黃銅為部件，因此雖然與西方現代化的歷史密不可分，方文山卻也依此媒材的連結，巧妙轉譯，甚至對此風格進一步發想合乎東方審美脈絡的可能實踐。
值得一提的是，毛公鼎鑄於西周宣王年間（前828年－前782年），較工業革命遠遠早了2,600餘年，因此兩者結合而成的藝術創作，實際上深化了蒸氣龐克挑戰時空次序的浪漫綺想，從今日的角度審視維多利亞時代可謂復古，從西周年間前瞻工業革命定是未來，大大推進了緬懷復古審美、尊崇舊日工藝的時空跨度。
築文建字
毛公鼎以其腹內銘文而被視為國寶，而方文山的版本則是以外顯的紋理更受矚目，事實上，細看《毛公鼎–時空的對談》外側裝飾，竟也神似西夏文之格局，方文山坦言：「不管是蒸氣龐克風、西夏文，或是紅顏如霜（藝術公仔）都有一個共通性：線條、結構都有一個秩序美跟平衡美。」西夏文字系統借用漢字偏旁，方正繁複，細密如蒸氣龐克零件，如以橫豎線條解析細節，依永字八法李氏之命名，管線於是成了玉案鐵柱，以齒輪為怪石，連同輸送帶傾斜而置，就成了龍角金刀，這樣的文字結構與建築性，對於秩序的依賴與挑戰，突顯同時辯證了平衡之美，在精神上其實與方文山耽美於字型的緣由並無二致，兩者不妨同時參照相對而觀。
著迷於字型之美的方文山不以書法家自居，卻從篆書、鳥蟲書、西夏文，甚至是日文片假名、古琴曲減字譜等，跨語言跨文化，乃至於跨領域之多種字符取得創作靈感，一方面彰顯了華夏文化的博大精深，另一方面使人重新反思語言的符號性與閱讀的本質。方文山透露自己以裝置藝術的角度看待這些文字，「文字是文明的開始」，除了表意之外，他深深著迷於文字強烈的線條感，並且堅信它不僅止於平面，《本草綱目鳥蟲書》等結合立體與平面的歌詞裝置作品於焉誕生——由此反觀，方文山開創的「立體山水」，何嘗不是透過蒸氣龐克的元素部件，搭建起玉案鐵柱，在橫豎點挑之間，拔地而起？
涵容潮流：龐克的留白
造型復古的「龐克貓」機器人其實是方文山創作中尤其具辨識度的系列之一，乍看之下，或許會聯想到最廣為人知的指標性藝術公仔，即日本邁迪康姆玩具公司推出的BE@RBRICK庫柏力克熊，以其眾多且廣泛之聯名，舉凡設計師品牌、潮流藝術、影視虛構角色均有之，其輪廓身形已然深植人心；方文山也坦承，刻意保持「單調、原始」，甚至為了避免過於時尚，而選擇以稚拙的線條呈現，不過度張揚，如此一來與他人聯名時才不致失焦，可謂英雄所見略同。圓柱狀的四肢、小巧的貓耳，以及倒三角形的鼻子配上頭盔、護目鏡，仔細端詳就會發現「龐克貓」其實充滿了令人驚奇的巧思。
如此高水準的執行絕非巧合，回顧方文山近年的藝術創作，不僅有金屬、木材，更有光敏樹脂、玻璃纖維等特殊媒材，也因此團隊背後必須有陶藝、美術、繪畫、數位應用雷射雕刻、設計等五位不同背景的專業人士參與製作，才有如此精湛純熟的展現，方文山以「藝術導演」形容自己扮演的角色，藉由團隊的協助，他腦中對於線條、結構、色塊的想像都得以實現。
「歌詞裝置藝術」讓方文山長年累積的詞曲能夠化作三維的視覺饗宴；「蒸氣龐克風」使得青銅器物超越古今、歷久彌新，使山水成為想像力砌成的堡壘，矗立可及；「龐克貓」則是作為一名龐克，面對潮流瞬息萬變的從容留白，為他人的想像預留空間，目前除了以大家耳熟能詳的《青花瓷》、《煙花易冷》等歌曲為靈感之外，「龐克貓」也與可樂王、洪易等臺灣藝術家聯名，在雋永的軀殼，穩重如柱墩的雙腳，以及靈巧的機械手臂之間，藝術公仔不會輕易被定型，而是為美提供了一項可能的依據：想像的結構與創作的秩序。
「方道文山流」印象畫廊方文山個展
展期｜2025.04.25 – 05.10
地點｜印象畫廊（台北市仁愛路四段46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