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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問與聽的藝術 進步的理想與被犧牲的聲音

南方:問與聽的藝術 進步的理想與被犧牲的聲音

「南方」做為一個地理、政治和文化的位置,在台灣不同的歷史和政治階段中,可以看到有來自於殖民者與自身的差異性觀看…
「南方」做為一個地理、政治和文化的位置,在台灣不同的歷史和政治階段中,可以看到有來自於殖民者與自身的差異性觀看和想像的角度與詮釋,如1940年代日治時期所拍攝的宣傳片《南進台灣》便是一個重要的影像紀錄,當時日本以其做為殖民者的角度拍攝台灣,不僅介紹台灣各處的風景、特色和重要的現代化建設發展,並闡述其做為南進基地政策的說明,影片中包含許多對於殖民地和人民的各種凝視影像,這種觀看與被觀看不僅闡述台灣做為被殖民者的位置,亦建構著殖民者的權力與主體關係。而在過去幾十年間,隨著都會發展與政治核心的建構,北部/北方不僅成為許多人夢想的實踐之境,如1980年代林強的歌曲〈向前走〉中所描繪的台北車站與北上打拚的心情,代表著該年代人們所嚮往的現代化都會想像,而同時,南部/南方也呈現出一種被邊緣化,發聲重要性弱於北部的他者觀點。
高雄市立美術館成立之後,便以自身所處的地理位置,對南方的概念與南島藝術展開不同的研究與探索,並以展覽的形式呈現南方觀點的多元重要性。此次邀請策展人徐文瑞策畫「南方:問與聽的藝術」展覽(以下簡稱「南方」),便是建構在思索和凸顯「南方觀點」,展覽所提出的關鍵思考企圖讓「南方」成為一個隱喻,不僅在於討論地理上的南方,亦是包括政治和文化上的南方,並且推進於經過了全球化與現代化的進程之後,探討在今日對於被排擠掉的「他者」的邊緣觀點。徐文瑞以自身經驗為基礎思考,提到「做為一個現代人,我一方面享受全球化帶來移動的方便,但並非所有人都像我這麼幸運,實際上很多人在國與國之間是沒有移動的自由,沒有真正享受到移動後所擁有的尊嚴和尊重;有許多的人、土地和資源等,在全球化的大移動當中,是被犧牲的。」
黃煥彰+晁瑞光作品│辦桌的最後一道菜 2017 高雄市立美術館提供
政治、歷史記憶與被犧牲的聲音
在現代化過程裡被遺棄的不僅是人,包括勞工階級、新住民、原住民等,在現代化不斷追求往前的過程中,還有許多被遺忘的,甚至被排擠掉的歷史記憶,也再度面對被詮釋、邊陲化的可能。「南方」一展,以洪子健《謝罪》和卡斯楚+歐拉菲森(Libia Castro & Ólafur Ólafsson)《你的國家不存在》做為進入展場後首兩件作品,重新對國家、權力核心和定罪等議題提出質問;洪子健和陳瀅如的《歷史血痕》,則將過去數十年間被掩蓋於歷史與政治中的手段與真相藉由影像的訪談與紀錄再度翻攪出來,「傷痛」在此,不僅是人民肢體上的疤痕與心中無法泯滅的歷史烙印,更是國與國之間的政治權力關係運作中一種底層無法發聲的閹割。
林珉旭(Lim Min-Ouk)的《求救!收養紛爭協議》包含了漢江岸邊發生的三場表演行動,當觀者被邀請至船上觀看時,是透過一段有距離隱約且片段地看著岸邊所發生的事件情節,包括一系列的求救訊號、年輕人的集結呼籲等,這些在生存空間中曾經見過但已迅速消失的,不僅隱喻著一種全球化的加速度,也質疑著當一幕幕的歷史與社會事件在眼前或周遭發生時,人們雖身於時代之中但同時又處於一個無法介入、甚至疏離為旁觀者的狀態。當林珉旭的作品企圖批判全球化過程中的「共同體」與資本主義發展中的內部紛爭異議,王虹凱的《南舆之耳:為未來表演草擬的一些聲音文件》則透過工作坊形式,以幾乎已消失傳唱的「甘蔗歌」做為重新拾起與連結的線索,將過去反殖民農民運動中所發生的「二林蔗農事件」帶回歷史的舞台,以「製造共鳴」的即興表演方式,邀請在地農友和藝術家藍建庭、崔綵珊和吳修銘,針對南台灣地區進行一系列的「甘蔗歌」表演工作坊,試圖讓重新出土的歌詞和消失的旋律,透過藝術與聲響的詮釋,喚醒並接通激進事件中的記憶缺塊。
楊順發作品《台灣水「沒」》(2015-2017) 。(高雄市立美術館提供)
進步理想中的綿延災難風景
展覽開啟對於國家、主體、歷史傷痛、殘缺記憶等作品的提問,亦重新聚焦到南台灣自身的環境與社會狀態進而思考,第二章「更美好的明天」以林生祥和鍾永豐的歌曲〈南方〉和〈問南方〉,以及林柏樑的《工業化以後:恆春》做為起點,以多組長期透過田野調查所生產的影像和紀錄片等,包含鍾聖雄+許震唐《台西村的故事》、PM2.5影像行動小組的《脫口罩!找藍天影像行動計畫》(包含17組導演,20部電影)、黃煥彰+晁瑞光的《辦桌的最後一道菜》(2017),將南台灣所面臨的環境污染和居住等問題,以及其對於身體健康產生的危害,直接地翻攪出來;林泰州的《好美麗的煙囪啊!》則藉由影像的後製:翻轉、腐蝕裂解刮擦影像,疊上化學彩影渲染、灰斑染塵影像等,呈現工業景觀的污濁,展現置身其中那難以言喻的朦朧劇毒,亦回應著展場另一端賴易志的「生產是為了更美好的明天:來種一盆花」計畫,諷刺地以焚化爐底渣索製成花盆呈現當下因應現代化與進步的理想中,工業生產和都市消費、剩餘循環等問題。
在此,徐文瑞提出「規模美學」,批判並反思在新自由主義結構下所產生的人類的短視近利,因罔顧開發對於環境的災害,以及公部門建設所造成的大量閒置空間等。在楊順發的《台灣水「沒」》、姚瑞中+失落檔案社會室+「在廢墟看見一道彩虹」的「海市蜃樓台灣閒置公共設施攝影計畫」,以及陳伯義的《莫拉克颱風》,不僅呈現出因大量開發所造成的空間和災害問題,作品亦以具規模性的影像數量堆疊出綿延的災難風景,生產出寧靜但極具視覺張力的影像空間,召喚觀者觀看的同時,影像中的災難現場震懾著目光,進而對這些災難脈絡產生深層反思。
陳伯義作品《莫拉克颱風》(2010-2015)。(高雄市立美術館提供)
然而,在人類生活中實踐著進步理想的過程中所綿延出的一道道災難風景,除了政治性與社會性的檢討之外,又如何在精神上重建或與萬物重新拾起新的連結?張永達的兩組作品《相對感度N°3》和《大象無形系列:道德經16致虛極守靜篤》以身體感知的經驗做為一種相對的出發,在簡單的機械中因溫度而產生的氣化過程,讓感官重新聚焦回細微的觀看與經驗之中;最後澎葉生的《珊瑚如何思考》的聲音裝置,將科技的重點從人的身上轉向至「物」的存在,藉由呈現珊瑚的聲音與思考,隱喻著一種新的思考與溝通位置的可能:到底我們是站在什麼位置上?有什麼是等待我們去翻轉的?是否可能重新思考那些被我們排擠或忽略在外的又是什麼?
賴依欣( 15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