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紅顏多薄命，名畫的命運或許也是如此。傳為東晉畫家顧愷之（348-409）所作《女史箴圖》，歷經戰火劫難，八國聯軍時從皇室頤和園流落，幾度輾轉，最後進入大英博物館存藏。
顧愷之像。（©維基百科）
所幸，這件「千歲高齡」的《女史箴圖》，在2013年完成修復，目前除了可在Google Art&Culture看見超高解析度的影像紀錄，它更永久安置於大英博物館91a號展廳。雖然因畫作的古老絹質與色彩極為脆弱，不適合再度移動與見光，平日都蓋上遮光板休養生息，但大英博物館仍於每年秋天讓《女史箴圖》短暫亮相，展期約六週，今年展出至11月24日止。
大英本《女史箴圖》局部1：馮婕妤擋熊。（©大英博物館）
大英本《女史箴圖》局部2：班婕妤辭輦。（©大英博物館）
《女史箴圖》，乃以晉代詩人張華的駢體文〈女史箴〉為本，內容講述歷代賢妃的故事，告誡宮廷女子需遵守的婦德，藉以諷諫晉惠帝的皇后賈南風。而當時人稱「畫絕、文絕、痴絕」的「三絕」畫家顧愷之，以圖文對照的方式，生動呈現文中故事。此卷原有12段圖文場景，大英本僅存自首段圖「馮媛擋熊」至「女史司箴敢告庶姬」的九段圖、八段文（首段圖「馮媛當熊」的文字亦佚）。
大英本《女史箴圖》局部3：物盛而衰。（©大英博物館）
大英本《女史箴圖》局部4：飾性重於飾容。（©大英博物館）
乾隆珍愛的「四美」之首
大英本《女史箴圖》歷來流傳有緒，明代嚴嵩、項元汴、董其昌等人都曾經手，最後輾轉成為清高宗乾隆的收藏。乾隆對《女史箴圖》寶愛有加，不但以藍錦緞繡花外皮加以護裱，上御題「顧愷之畫女史箴並書真蹟，內府珍玩神品」，並令詞臣董邦達繪製《四美具合幅》冊頁，將此作與《瀟湘臥遊圖》、《蜀川勝概圖》、《九歌圖》等畫作合稱之「四美具」，與王羲之《快雪時晴帖》、王獻之《中秋帖》、王珣《伯遠帖》合稱之「三希堂」齊名。而在乾隆當政60年間，也不時鑑賞此作，前後蓋了37個印章，可見其愛不釋手。
大英本《女史箴圖》局部5：出其言善，千里應之。（©大英博物館）
大英本《女史箴圖》局部6：出言如微，榮辱由茲。（©大英博物館）
在乾隆之前，此本都被視為顧愷之真蹟，直到清嘉慶年間，才有意見認為此本並非顧愷之真蹟，而應為唐代摹本。而據當代學者陳葆真研究，也認為此本應為唐末至宋初的摹本，大抵為目前主流的意見。但因顧愷之真蹟俱已無存，此本是目前世上最早《女史箴圖》摹本，存有顧愷之的典型人物風格，其歷史地位與價值仍不可動搖。
是福是禍？大英博物館展示的爭議
1900年，八國聯軍攻入北京，此本《女史箴圖》自頤和園流出，被英國軍官克拉倫斯．約翰遜（Clarence A.K.Johnson）帶回倫敦，後於1903年以25英鎊的價格賣給了大英博物館。
根據大英博物館的記載，《女史箴圖》進入館藏時已相當脆弱，並且有多次修補的痕跡。1914至1923年間，館方為了讓作品能夠展出，同時避免開、收卷時所造成的磨損，修復人員「把《女史箴圖》的畫心轉移到鑲板上，又把天頭、引首跟拖尾一起裝裱在另一幅鑲板上。另外，18世紀的天頭和鄒一桂（1686-1772）拖尾畫作亦分開保存」。
大英本《女史箴圖》拖尾畫，清乾隆鄒一桂所作松竹石泉，此即大英博物館分開鑲板的局部之一。（©大英博物館）
大英本《女史箴圖》畫心部分。（©大英博物館）
對於大英博物館將畫作分開鑲板的處理方式，外界有不少質疑聲浪，認為在缺乏中國鑑藏人員的狀況下，館方以西方油畫的裝裱形式來處理長卷，此舉是「無知」、「粗暴」地「割裂」了《女史箴圖》，使得原畫中明清時期的文人題跋盡失，原本可以表現出流傳有序的遞藏過程出現斷層，造成不可逆的傷害。也有意見認為，此修復方式是受到日本的影響，採取日式折屏的方式使然。
不過，大英博物館的處理方式，真的是無知、破壞嗎？事實上，文物修復師邱錦仙並不反對大英博物館當時的處置。邱錦仙是2013年在大英博物館負責《女史箴圖》的修復師，她認為《女史箴圖》軸入藏時確實已經十分脆弱：「如果經常被打開然後捲起，畫面反而更容易受損。裝裱在鑲板上不去碰它，它的表面就不易起皺痕和斷裂。」參照邱錦仙的意見，若細究大英博物館的鑲板部分，會察覺分割未影響最原始的《女史箴圖》摹本部份，甚為幸運。
大英本《女史箴圖》局部7：結恩而絕。（©大英博物館）
但大英博物館的處理仍有其他可議之處。據邱錦仙說，當年的修畫師在畫上加了一種像薄膜的酸性物質來進行保護。但多年之後，這卻讓《女史箴圖》的畫面變得乾且脆，出現了明顯的開裂和掉粉。針對此問題，邱錦仙在2013年《女史箴圖》的修復工程中，便以加固絹絲及全色為主要方案，讓《女史箴圖》可以重現世人面前。
大英本《女史箴圖》局部8：靖恭自思，榮顯所期。（©大英博物館）
大英本《女史箴圖》局部9：女史司箴，敢告庶姬。（©大英博物館）
曾令愉( 7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