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印泥,不由得想起2011年3月在台師大會議室,中華民國篆刻學會所主辦的「印泥文化與篆刻書畫座談會」,會中邀請了中國製印泥名人高式熊、李耘萍現身說法,這台灣首次的專業印泥講座活動,參與者反應熱烈,篆刻家謝慶興即準備了31道問題,令人印象猶深。製印泥向為祕法,台灣所用可說皆為中國製造。當時詢問諸篆刻家,幾乎無人知悉現今台灣是否有人在製印泥?光陰踱步到2015年,一日在陳宏勉師家中,見一饅頭型白瓷印盒,釉色光潔潤美,中置一兩朱紅印泥,細嗅有自然的冰片味,以細朱文印鈐蓋,具立體感、字口清晰、色澤紅且速乾。問及製作者,宏勉師告知為君綬先生。君綬先生居台灣,秉性低調,因興趣默默研究製作印泥已有20年,最近方感成功。印泥最主要由朱砂、印油、艾絨三者而成,從原料取得到製油、研硃、理艾、調合等諸多步驟,每道工序都是一關卡,極為考究。「裡面最困難的是製油。油最少得經過三年的日曬,油曬之前,還必須用十七八種中藥材去煉,靜置後再去曬。油的成功或失敗決定印泥的好壞。」而台灣早期僅是適用的艾絨,因產地在中國,就無法取得,製印泥成功也就更是困難重重。所謂的成功,他說:「第一要經久不變,可歷寒暑;在印泥盒裡未用時不能變色、不能發霉。第二是蓋在紙上,不能走油,蓋時好好,但時日既久就走油,或是一裱就走油了。第三是蓋在紙上,時間越久色越古豔,不能暗沈。」11號配方的材料找了一年多,中間製程三個月,做成後還要再等三個月觀察,製作印泥也需視季節和氣候要素,依照古配方,完全手工精煉,裡面的「眉角」(關鍵祕訣)很多。「古人所講的配方,宋、明、清,分兩錢的克數都不一樣,不能用現在的一兩37.5克,中國大陸一兩35克去思考。假如沒有先過這一關,一做就錯。藥也有北派南派之分。」「陳巨來、鄧散木、李健,他們反對加珊瑚,因為磨細後是白色,於顏色無益,認為是古人故弄玄虛。可其實這不是顏色問題,朱砂為極陽、燥性之物,珊瑚為寒性,透過原料間的燥性寒性平衡,印泥才可恆久不變,這是我後來研究出來的。」「清宮裡以宣統的印泥最好,印色像紅寶石一樣漂亮,那時沒有西方的現代科技,但歷百年後,朱色彌光。而我們現代用水干顏料,不是用純朱砂,我相信百年後會越來越難看。」君綬先生另藏有印泥百餘盒,此中不乏清代印泥,觀摩每一不同種類、年代的古印泥,以了解更多。他也實地走訪中國數次。古來作為貢品,配方被國家定為「絕密級」不能外洩的漳州八寶印泥,只有廠長楊錫偉能把所有配方做起來,他託朋友請廠長親手做了五兩印泥。
上海西泠印社「潛泉印泥」,上排左至右:銀色、寶藍、純黑、箭鏃硃砂;下排左至右:金色、綠色、白色、古色。鈐藍色表示為服喪期間;白色印泥蓋於畫畫四角,有經驗之裱褙師,當知留意於切邊時裁至印之外緣。
談印泥,不由得想起2011年3月在台師大會議室,中華民國篆刻學會所主辦的「印泥文化與篆刻書畫座談會」,會中邀請了中國製印泥名人高式熊、李耘萍現身說法,這台灣首次的專業印泥講座活動,參與者反應熱烈,篆刻家謝慶興即準備了31道問題,令人印象猶深。製印泥向為祕法,台灣所用可說皆為中國製造。當時詢問諸篆刻家,幾乎無人知悉現今台灣是否有人在製印泥?光陰踱步到2015年,一日在陳宏勉師家中,見一饅頭型白瓷印盒,釉色光潔潤美,中置一兩朱紅印泥,細嗅有自然的冰片味,以細朱文印鈐蓋,具立體感、字口清晰、色澤紅且速乾。問及製作者,宏勉師告知為君綬先生。君綬先生居台灣,秉性低調,因興趣默默研究製作印泥已有20年,最近方感成功。印泥最主要由朱砂、印油、艾絨三者而成,從原料取得到製油、研硃、理艾、調合等諸多步驟,每道工序都是一關卡,極為考究。「裡面最困難的是製油。油最少得經過三年的日曬,油曬之前,還必須用十七八種中藥材去煉,靜置後再去曬。油的成功或失敗決定印泥的好壞。」而台灣早期僅是適用的艾絨,因產地在中國,就無法取得,製印泥成功也就更是困難重重。所謂的成功,他說:「第一要經久不變,可歷寒暑;在印泥盒裡未用時不能變色、不能發霉。第二是蓋在紙上,不能走油,蓋時好好,但時日既久就走油,或是一裱就走油了。第三是蓋在紙上,時間越久色越古豔,不能暗沈。」11號配方的材料找了一年多,中間製程三個月,做成後還要再等三個月觀察,製作印泥也需視季節和氣候要素,依照古配方,完全手工精煉,裡面的「眉角」(關鍵祕訣)很多。「古人所講的配方,宋、明、清,分兩錢的克數都不一樣,不能用現在的一兩37.5克,中國大陸一兩35克去思考。假如沒有先過這一關,一做就錯。藥也有北派南派之分。」「陳巨來、鄧散木、李健,他們反對加珊瑚,因為磨細後是白色,於顏色無益,認為是古人故弄玄虛。可其實這不是顏色問題,朱砂為極陽、燥性之物,珊瑚為寒性,透過原料間的燥性寒性平衡,印泥才可恆久不變,這是我後來研究出來的。」「清宮裡以宣統的印泥最好,印色像紅寶石一樣漂亮,那時沒有西方的現代科技,但歷百年後,朱色彌光。而我們現代用水干顏料,不是用純朱砂,我相信百年後會越來越難看。」君綬先生另藏有印泥百餘盒,此中不乏清代印泥,觀摩每一不同種類、年代的古印泥,以了解更多。他也實地走訪中國數次。古來作為貢品,配方被國家定為「絕密級」不能外洩的漳州八寶印泥,只有廠長楊錫偉能把所有配方做起來,他託朋友請廠長親手做了五兩印泥。
上海西泠印社「潛泉印泥」,上排左至右:銀色、寶藍、純黑、箭鏃硃砂;下排左至右:金色、綠色、白色、古色。鈐藍色表示為服喪期間;白色印泥蓋於畫畫四角,有經驗之裱褙師,當知留意於切邊時裁至印之外緣。
他拿起鈐蓋自製印泥的紙張,點起火,一燒朱紅色變成黑色(硃砂的特質經高溫加熱為黑色),沒有任何刺鼻怪味,火一離開,又恢復粲然朱紅。問起成本,他笑著說:「最近的11號配方,僅材料花費就新台幣8萬元,方製成五兩的印泥。」手工就沒辦法量產販售,「我好玩的,就是因為好玩才能玩成這樣,因為不會受干擾。自己喜歡就這樣做。」
文房四寶「筆、墨、紙、硯」受書畫家重視;第五寶「印泥」相對遭輕忽,並因製作困難,製作者也最少。試想字畫、藏書、印譜、拓本,一方小小的印色若渾濁黯沉走油,絕對「礙眼」。講究印泥,是一種絕對品味的追求。張大千稱之為「學長」的李健,在《金石篆刻研究》中寫著:「印泥之於印,關係大矣。每見藏印之家,取其印譜觀之,方展冊也,朱塗爛然,璀璨奪目,雖印文稍遜,而得此佳色,頓增妍麗;反之,朱塗暗淡,色不掩紙,則雖有名刻,而精神頹靡,竟不足觀。由此言之,印泥之於印章,且有絕大之意義焉。每見古畫,名家鑒藏之章,加鈐其上,紙色黮黯,而此印章,爛兮若燭龍照曜松霾晦之天,此可知佳印泥之價值矣。」
近日,舊友朱龍盦孫女忽問起印泥一事。約略半年前,因整理舊家,發現二冊爺爺的筆記:《紫泥製法 龍盦》、《摹印傳燈 做印泥法》,及兩紙抄錄《前塵夢影錄》及《摹印述》中有關印泥片段的便箋。《紫泥製法 龍盦》展閱即見「養髯龍盦錄」行書,內容則為整齊的小楷字,本冊也是目前所知朱龍盦的最小字書作,抄錄清代陳克恕《篆刻鍼度》卷七,含括〈製印色〉、〈收藏〉二篇章。在當時欲取得此類書籍絕非易事。《摹印傳燈 做印泥法》為鉛字打印,錄寫清代葉爾寬《摹印傳燈》下卷〈做印色法〉、〈取朱砂法〉、〈乳朱砂法〉、〈飛銀朱法〉、〈染砂法〉、〈理艾法〉、〈理木?法〉、〈理燈心法〉、〈理竹茹法〉、〈製油秘法〉、〈論藥性〉、〈晒油法〉、〈取蓖麻油法〉、〈配合法〉。不是抄書而已,朱龍盦亦具體實踐,惜未能成功。翻查資料,朱龍盦在1960年12月26日起連續三日於《中央日報》刊登〈印泥 上、中、下〉,分享製作印泥的緣由、過程與心得,文中談及台灣無佳印泥可用的窘況:「……,今在海島,偏少這些文物,大陸來的書畫家所攜來的大都陳舊乾枯,黯然失色,偶有一二從港地購得者,亦不耐用,時日稍久,非硬化,及變色不堪用了。市上既少,不得不將就了之,有的把舊的隨便拌入雜色的顏料,有的用日本的朱肉者代之,遂使極妙的作品而減少風韻,實為惋惜。」另據《中央日報》資深記者姚漢秋,記于右任墨寶,「遺憾的是:台灣的印泥粗製濫造,且都用大小鐵盒裝盛,印色最忌五金裝貯,故蓋上印泥不多幾時,就變成黑褐色,十分難看。」
印泥之砂體易下沉,油性易上浮,需常用骨簽翻調使之勻和。順著一個方向上下翻調,不可切割、打轉式的翻調。
藍玉琦( 251篇 )追蹤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