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逢11月的上海藝術週，在面臨中國嚴格的動態清零防疫政策下，上海兩場重要藝博會如期在11月10日開幕。第九屆西岸藝術與設計博覽會（以下簡稱西岸）在西岸藝術中心舉行，共有來自19個國家、43座城市的畫廊和機構參展， ART021上海廿一當代藝術博覽會（以下簡稱ART021）也在今年迎來創立十週年的紀念，共來自19個國家、36座城市的134家畫廊參展。然而，在開展後第三天，ART021仍然因為疫情防控的原因中止，西岸也同樣於次日（11月13日）上午宣布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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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有幸於開幕當天親臨兩場藝博現場，也見證今年不論內地還是國際畫廊依然希冀透過難得的線下機會與中國藏家和觀眾交流、建立信心以及觀察市場趨勢等想法，克服重重困難參與此次上海藝博會。與多家畫廊工作人員談話過程，也感受到藝術從業者對於中國藝術市場長遠發展的信心，盡管當前因疫情和經濟形勢存在阻力，許多藏家的收藏預算也不來源於工資性的收入，所以受到的影響也沒有那麽直接，中國的新舊藏家仍然計畫著持續擴張他們的收藏，藝術市場也比想像中要來的樂觀。事實上，根據今年出爐的《巴塞爾藝術展與瑞銀集團環球藝術市場報告》，中國已成為繼美國之後全球第二大藝術市場，中國藝術市場占全球銷售額的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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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藝博會近幾年已然成為讓西方藝術市場一窺中國本土當代藝術市場樣貌的重要窗口，也是近幾年畫廊與有著出境限制的中國藝術行業參與者溝通的重要橋梁。在今年，國際畫廊也克服了人員隔離、作品準備和運輸環節的諸多挑戰，從各國飛抵中國，為中國觀眾帶來了多件重要作品。而有鑒於出行上的困難，許多參展畫廊也都更加注重提前與客戶線上溝通，並於現場提貨，在開展首日依然是傳出許多銷售佳績。而在今年上海藝博會現場，筆者也觀察到多家藝廊於展位嘗試的新穎展出方式，將藝博會傳統聚焦銷售的展示轉向對藝術家進行深度推廣的個展形式，又或同時設置小型藝術沙龍空間，展出更多藝廊藝術家作品，藉由在中國為數不多的線下展出機會盡可能讓中國觀眾認識到更多藝術家，嫁接更多連結。
ART021重磅作品吸睛
卓納畫廊（David Zwirner）位於ART021的展位一如既往地帶來了國際一線藝術家的重磅作品，包括瑞典藝術家瑪瑪．安德森（Mamma Andersson）的近期創作，和呂克．圖伊曼斯（Luc Tuymans）及奧斯卡．穆里略（Oscar Murillo）的作品，自香港過來與會的資深總監許宇（Leo Xu）透露ART021 VIP首日展位上有半數的作品已經售出。
台灣畫廊方面，耿畫廊在ART021展出擅長透過當代抽象繪畫語彙的表現，轉譯傳統媒材大漆的蘇笑柏全新創作，其中《佛羅倫薩印象—罌粟红》將大漆作品蘊含的情感與思想以煥然一新的用色呈現，令人耳目一新。而近年將筆墨遊戲拓展到三維空間的彭薇，亦呈現最新繪畫裝置作品—《六根》，就其意旨（人的六種感官與感知能力）製作六則動畫，敘述一中國女性被禁錮於狹小空間裡的感受，進而探討女性自身以及兩性之間的複雜議題。兩位藝術家的作品均獲藏家青睞，蘇笑柏多為海外藏家，彭薇則為國內藏家居多。大未來林舍畫廊呈現當代華人藝術家趙趙、申亮以及賴九岑的全新創作。在本次ART021期間，以趙趙的紫色調大作《景觀》最受矚目，於開展前就被中國的私人美術館典藏，展會期間仍持續受到許多藏家洽詢。
亞洲藝術中心成立四十周年之際，攜手八位備受矚目的國際當代藝術家參展ART021，以全新的藝術家陣容，採用不同的媒材和視覺表達呈現亞洲藝術中心在多元文化藝術交流中全新的國際視野。其中Charlotte Keates、Deborah Brown、Esther Janssen、Florence Hutchings、Alejandro Acosta以及李真的作品立即獲得收藏。另外，Liz Markus以及Howard Fonda同樣受到藏家高度的關注，展會雖僅提早終止，但仍持續收到中國藏家的購藏諮詢並洽談中。
首次參與ART021的索卡藝術，帶來新興藝術家和新一代潮流藝術家的精采作品，包含：王心笛、李西西、張英楠、趙博、趙宇、橋爪悠也、飯田桐子等逾10位藝術家，整體展位營造出活潑明快的調性；儘管展會提前中止，但因為提前預售而仍有不錯的銷售成果。而藍騎士藝術空間在今年以「互動創新」、「空間能量」和「精神氣場」三大選件主軸，再次吸引藏家和觀眾的目光。美國藝術家強納生．羅森（Jonathan Rosen）的《#我要 #造夢機》數位裝置作品、瑞士藝術家馬克（Marck）的錄影雕塑及美國強納森．保羅（Desire Obtain Cherish）的棒棒糖新作極具識別度，開展前即獲藏家購入，而中國藝術家曹吉岡的坦培拉（Tempera）作品也展現極高詢問度，首日即達到四成銷售率及保留。
來自成都的K空間在ART021以學術策展形式，對不同代際和風格的藝術家進行梳理和呈現；開幕首日為《中國經典》和《抽象與觀念》主題展均獲得很大反響，而原訂的《青年藝術特別主題展——張釗瀛》個展，則因展會提前終止而未能展現。創始人楊凱表示，儘管受到疫情影響但整體銷售情況相當不錯；周春芽2021年壓克力作品《龍眠山莊》以360萬人民幣售出，此外，方力鈞、尹朝陽、梁銓、張大力、張釗瀛等作品亦很快獲藏家購得或預定。楊凱也觀察到，今年的藏家品質比往年更高，入場的新面孔也很多。不少從事房地產和投資領域的新買家也參與當代藝術收藏；而一些以往購藏古代、近現代藝術的藏家，以及很多金融投資人、二代開始很踴躍加入收藏當代藝術，這是當代藝術市場很好的信號。據點位於重慶的錦瑟畫廊在ART021展出5位四川美院的藝術家：鐘飆、王朝剛、耿德法、李軍政以及彭博，除了呈現學院派的專業和氣質之外，亦注重運用國際視野關注當下社會變革和人文環境。在短暫的展會期間寫下亮眼的銷售成績，耿德法的新系列作品就售出9件，而王朝剛、李軍政、彭博之作也皆獲藏家青睞。
西岸藝博買氣火熱
里森畫廊（Lisson Gallery）於西岸展出作品包括首次在中國亮相的奧爾加．德．阿馬拉爾（Olga de Amaral） ，和即將在北京空間推出個展的朱利安．奧培（Julian Opie）作品皆有售出，另外此次帶來安尼施．卡普爾 （Anish Kapoor）少見的油畫作品以 790萬人民幣價格出售，以及日本「後物派」代表藝術家宮島達男（Tatsuo Miyajima） 也都在首日售出，整體價格在40萬至800萬人民幣之間。
立木畫廊（Lehmann Maupin）總監許冉冉（Tiffany Xu）表示西岸VIP首日畫廊已有15件作品售出，其中韓國藝術家李昢（Lee Bul）的混合媒體繪畫被海外藏家收藏，此外還有畫廊在不久前宣布全球代理的越南裔美國藝術家阮譚美（Tammy Nguyen）被基金會收藏。馬凌畫廊（Kiang Malingue）則帶來多位畫廊代理的亞洲藝術家群展，其中包括台灣藝術家周育正的新系列《水彩紙》和《Bibliotheque》，於紙張上的細膩漸變色彩是通過藝術家自創的繪畫手法創作而成，作品在幾合結構中透出情感飽滿的繪畫筆跡。
阿爾敏．萊希（Almine Rech）在西岸的展位帶來年輕非裔藝術家吉尼西絲．特萊敏（Genesis Tramaine）的個人項目，讓人聯想起去年畫廊帶來的90後美國非裔藝術家沃恩．斯班（Vaughn Spann），斯班當時於上海個展開幕後作品很快即售罄。特萊敏打破了性別、種族和階級的限制，創作了一系列人物肖像抽象畫，在開幕當日也已全部售出。畫廊也於個展項目之外策劃了一個群展沙龍，精選許多首次亮相中國的藝術家，並聯手上海藝術設計畫廊20C GALLERY以精選傢俱打造展位空間，為展位空間賦予更多文化性和美學色彩，也不失為吸引越趨於年輕的中國藏家駐足展位拍照打卡的一種現場交流策略。
自從西岸在2014年創辦以來便開始參展的豪瑟沃斯（Hauser & Wirth）此次帶來已故的德國戰後重要藝術家岡瑟．弗格（Günther Förg）的個人項目「月光如霓」， 涵蓋30多件抽象藝術作品。展位以搶眼的黃紅藍三色展牆又成功吸引了大量關注，並由弗格藝術資產、藝術家生前的長期助理邁克爾．內夫（Michael Neff）親自策展。豪瑟沃斯資深總監蔡荔馨表示：「我們很高興這場充滿詩意的呈現得到藏家與觀眾的熱烈反響，充分展示了弗格作品的廣度與深度。8件高水準的岡瑟．弗格作品在第一天就被亞洲多個私人美術館、企業與私人收藏。」
佩斯畫廊（Pace Gallery）在今年5月回歸的香港巴塞爾藝術展（Art Basel Hong Kong）已然將數位藝術與加密藝術作品成為參展的亮點之一。當時香港巴塞爾呈現格倫・凱諾（Glenn Kaino）、盧卡斯・薩瑪拉斯（Lucas Samaras）和張洹等藝術家的NFT作品。佩斯畫廊亞太地區合夥人冷林也表示，希望通過新推出NFT項目更多了解加密藝術的創作與市場行為。來到上海，佩斯畫廊則是選擇在西岸展位呈現洛伊．霍洛韋爾（Loie Hollowell）和隋建國的首個NFT作品系列。隋建國的「手跡」系列雕塑作品亦於展位上呈現，作為探索的延續推出首個NFT作品「尼比魯」（Nibiru）系列。作品展示一個想像的天體「尼比魯」圖像，呈現在穿越太陽系的過程中，受到太陽系各個星體磁場不可見的引力影響。隋建國的NFT作品將於2023年由Pace Verso正式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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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為最早一批登陸上海的國際畫廊，貝浩登（Perrotin）也按照往年傳統依然在西岸呈現藝術家個展項目——墨西哥藝術家加布里埃爾．德拉．莫拉（Gabriel de la Mora） 《鱗翅目》系列畫作。白立方（White Cube）在西岸的展位上，展示多位國際指標藝術家约40件精選作品，包括：喬治・巴塞利茲（Georg Baselitz）、達米安．赫斯特（Damien Hirst）、達倫．阿爾蒙（Darren Almond）、朱莉．梅雷圖（Julie Mehretu）、野又獲（Minoru Nomata）、傅丹（Danh Vo）以及中國藝術家周力和劉韡等。其中，畫廊全球獨家代理的野口勇（Isamu Noguchi）以及即將於美國據點舉辦個展的劉韡之作品為展場的重點。白石畫廊（Whitestone Gallery）此次西岸展位帶來了90後藝術家江上越個展，展位中12幅作品全部都已經預售；而MDC畫廊（Massimodecarlo）中外藝術家的群展項目，在西岸開幕前也已預售四分之一左右作品。
來自台灣的丁丁藝術空間在西岸展位的策展思維將中西文化結合成為展場中亮眼的新色彩，在開展首日就受到許多藏家的熱烈關注，銷售成績亦十分可觀。參展的藝術家蔡一休也專程自福州親臨現場，與觀眾交流、講述作品與自身的連結，詮釋自身創作奠基於傳統文化之下的現代大漆藝術。
除京滬外的成都、長沙、深圳等各地區的中國畫廊，也為此次西岸帶來不同的氣質和色彩。西南地區資歷最深的畫廊之一千高原藝術空間，在本次帶來了70後中國中生代藝術家漆瀾的個展項目「青山依舊在」，展位作品在首日均已售罄。與過去幾年在西岸呈現藝術家個展不同，這次香格納畫廊（ShanghART Gallery）選擇以影像和繪畫作品為主的群展項目亮相西岸，展位單價最重磅作品為余友涵作品《2019.2-6》，售價430萬人民幣。
而中國藝術家及藏家近年來迎來了代際交替之際，整體年齡層的變化，這都揭示中國新一代藏家不同的品味——他們更加關注當下時代精神，也對當代藝術有著更大的接受度，喜好與收藏類型上也更為多元，許多年輕藏家紛紛踴躍進入數位藏品賽道，盡管收藏年數不長，但對藝術品的鑒別想法、欣賞水平等已經逐漸自成體系。
NFT與數位藝術的搶攻話題
筆者也觀察到，被廣泛議論的NFT藝術去年已出現於上海兩場藝博會上，來到今年的藝博會現場更是可見數位藝術板塊的擴張。西岸在今年特別呈現了一系列有關「AI藝術、元宇宙、NFT、數位藝術」的展覽。而作為西岸有史以來邀約的第一位「非人類」AI藝術家，AiAi愛小愛的參展作品《Life01》在開幕當天後吸睛無數，也成為了DREAM video影像單元最大亮點與展會熱門打卡點。
西岸的「視角單元」也首度聚焦數位藝術與NFT領域，帶來了前衛的數位藝術與最新技術碰撞的火花，包含數位藝術平台尼歐數位藝術（Neal Space）將遊戲這一在人類社會中極具代表性的行為項目作為切入點，探討規則與秩序的邊界，並以屏幕為媒介呈現一系列數字藝術家及團隊借助數字語言重建某種生態與規則的作品。致力於研究與實驗運用屏幕作為媒介的藝術的創作以及展示的「屏幕間」團隊則聯合數位藝術平台VIVE Arts和聯合發起 「世界：化身」元宇宙展覽，該系列中呈現的作品為元宇宙中之虛擬身分概念提供了一系列藝術詮釋。
上海的BCA Gallery則是作為一家專注於加密藝術的機構於西岸展出聚焦Web3精神和美學的NFT策展項目「P01NT」，同時也作為ART021的新參展商進場，帶來了孫一鈿、大悲宇宙、金小堯、蒲英瑋和林萬山等中國新興數位藝術家的的NFT作品，為ART021打開加密藝術的維度，並探索Web3的更多可能。
經歷疫情波折的2022年，無法自由出行的中國藏家的藝術品消費需求可說是被攬在了境內。而上海兩場藝博雖未如期走完展期，但光是開展首日，無論是從藝術愛好者的踴躍程度，還是藏家的表現和反響，便能看到整個內需市場得以釋放，可說是極大提振了中國藝術市場的信心。另外，伴隨著「90後」甚至是「00後」新一代年輕中國藏家群體的崛起，各家藝博會設置的內容板塊也開始愈加細分化、多元化，也能看見上海兩場藝術博覽會在做好藝術消費平台搭建的同時，與展商一同兼顧藝術性和專業性帶給觀眾更多思考和收藏實踐。從宏觀趨勢來看，全球經濟形勢緊縮、中國各方投資渠道收窄的情況下，熱錢也需要避險；與此同時，傳統房地產行業在近兩年不再是好的投資標的物，因而也促使更多資本流向了藝術品投資，也不難理解今年上海藝博會的規模和成交熱度反而在疫情下實現逆市增長。
Athena Chen( 8篇 )現居上海的文化研究與藝術媒體工作者，寫作是我希望與藝術保持聯系的管道。曾任藝術與設計雜誌《Wallpaper*》中文版編輯，中英文章見刊於《香港端傳媒》、《The Artling》、《VICE音樂頻道Noisey》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