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香港 亞洲二十世紀現代及當代藝術

是次春拍，中國嘉德香港「亞洲二十世紀現代及當代藝術部」將呈現逾95件作品，其間特別循藝術史的角度、融合市場發展脈絡，策劃「與大師對話」專題，匯集東西方9位藝術巨擘的重要代表作，以饗藏家。

專題以中國現代主義之父暨杭州藝專校長林風眠為首，以《白鷺》、《照鏡仕女》與《荷塘》3件代表作，讓人一覽其「風景」、「仕女」及「禽鳥」三大經典題材全面的藝術風華。《照鏡仕女》與《雙鷺》創作於1960年代藝術家辭去教職，隱居上海期間，該時期他離開政治與教育界鬥爭的紛擾，潛心創作，畫作體現他獨步的美學觀與冶東西於一爐的大境。如《照鏡仕女》特意採方紙布陣，突破傳統水墨長軸的構圖型式，將觀者視點聚焦正中心身著古裝，攬鏡自照的女子，簡勁連綿的用筆，勾勒出畫中人韻致高雅的神情，纖手玉指，薄衣紗裙，欲隱還顯，楚楚動人。而其簡化的五官、呈正三角形的身體結構，與背景的幾何大塊面分割，流露他對西方現代主義與東方以簡馭繁的提煉與轉化。《雙鷺》則描繪在蘆葦池畔嬉戲的鳥兒，下筆一氣呵成，流動如生，線條凝結了藝術家畢生功力，展現行筆的力道與速度，寫形與寫意並重，並在當中寄託了藝術家「野鶴無糧天地寬」的心境。兩件作品同為上海書畫學院書畫部負責人莊久達的舊藏。其與藝術家互為好友，並在1956年介紹林風眠至書畫院擔任畫師，為其孤獨艱苦的隱居生活注入一絲友誼的溫暖，作品無疑亦記錄了兩人的情誼，別具意義。

而《荷塘》則採水平構圖，以近乎全為水平的筆勢奔放地描繪出池塘內豐富的生機，荷花綻放，荷葉田田，蘆葦隨風飄逸，傳遞出生命律動的痕跡，與若天地與我並生的和諧之美。作品曾展出於1999年大未來畫廊所舉辦的「形色寫詩．山水記憶：林風眠百年紀念專題展」，是次釋出，難能可貴。

其二，帶來曾被畫家龐薰琹譽為「八級風都吹不倒」的民國四大校長之一的—蘇州美院校長暨中國寫實主義代表人物顏文樑完成於1969年，曾代表其參加上海「全國藝壇大師動物大展」，氣勢萬千的巨製《奔馬》，與其恬靜光燦的風景經典創作《幽林》。顏文樑畢生創作以風景為主，《奔馬》為其屈指可數，為數不超過5件的珍罕動物主題大作之一，探究其為何以「馬」為主題？我們可回溯到1957年開始的中國政治運動風暴，當時官方對美術進行高壓監控，致使油畫的傳統題材，如肖像、風景、靜物和人體受絕對的限制。在這特殊的年代裡，顏文樑並未放棄對藝術的追求，而動物主題正在官方允許的範圍之內，因而創作之，但均保持低調未曾對外發表，直至1979年文革結束，其門下高徒李薔生在上海策劃了「全國藝壇大師動物畫展」，邀請他與劉海粟、朱屺瞻、謝稚柳等藝參展，顏氏方首度將《奔馬》一作曝光，作品以其標誌性的細膩之筆，生動地展現在草原上奔騰的8匹駿馬，有揚蹄的風姿，亦有休憩時的恬靜，從動物的肌肉、神色至飛揚的毛髮，皆絲絲入扣，馬匹昂首的姿態予人開闊之感，正如藝術家在文革後「守得雲開見青天」的心境。作品出自上海紡織工業局總工程師、上海佛教協會副會長郭大棟舊藏。郭氏生平喜好藝術，有中國字畫、名家印鑑等收藏。1979年中國宗教信仰自由政策落實，上海佛教協會恢復活動，郭氏與顏文樑的另一學生胡建寧在當時曾共同主持寺廟修復的工作。或在機緣引薦下購藏了《奔馬》。是次釋出，必為市場關注的焦點。

而關良則以西式油畫材料為用，中國民族精神為體，為中國現代美術史，開闢出一條「油畫民族化」的新路。是次呈現其風景與京戲系列的經典《長耕不輟》、《戲劇人物．挑滑車》。前者出自關良友人廣州名醫尹秀蓮舊藏，其藏有多件關良作品，近年來先後釋出於市，此作為其一直珍視，長年保存在手的最末件關良藏品。作品中，關良採「S」型構圖，創造跌宕的空間感，遠景山巒連綿，中景林木蔥鬱，近景可見在金黃田野間耕種的農夫，其以標誌性平塗、充滿拙趣的筆法，畫出「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歲月靜好的景致，當中也點明了中國辛勤質樸、與自然共生的民族性格。

《戲劇人物．挑滑車》則展現良公對中國特有的傳統京戲的喜愛，與其從中領悟寫意的東方美學。作品以京戲裡的著名武戲《說岳全傳》中，描述岳飛手下猛將高寵一人衝入金兵陣營，連挑翻十一輛鐵滑車的場景為體。關良以簡練精幹的用筆、用色，將京戲中繁複的人物衣著與故事提煉至眼前的畫境，畫面右方身披藍袍，背上四面靠旗颯爽而舞者即為高寵，他圓睜睜的雙眼正義凜然，表情威嚴果敢，力抗滑車上的金兵，若萬夫莫敵。在方寸的畫布間，顯出無限的張力，令人大呼過癮。作品曾被收錄於《海派百年代表畫家系列作品展—關良》畫集，為其京戲油畫中不可多得的珍品。

與林風眠和關良並稱「廣東三傑」的丁衍庸，為中國現代藝術發展的重要推手，他認為中國藝術的現代化並非要走向西化，向西方學習，反而應該往自我根源的文化深探，「向古人學習」，如他從中國水墨大家八大與金農、北魏高古文化、中國的甲骨文字、敦煌壁畫中尋得許多創作上的靈感和養分，以西方的油彩傳達己身對於中國傳統、歷史、民間傳說故事的重新演繹，當中他大膽的用色與豪放的用筆尤為令人稱道。《交腳菩薩》完成於藝術家創作顛峰的1965年，為其罕見的宗教主題創作，探究其畢生為數不多的油畫創作中，曾五次以佛像為題材，而當中描繪交腳的菩薩者，僅有兩幅，突顯了作品非凡的珍稀性。在雙面畫的正面，在土黃與咖啡色筆交織背景中，丁衍庸大膽的以對比的藍彩一氣呵成地勾勒出菩薩的形象，頭戴寶冠的他面容慈祥，右手上伸置於胸前，掌心向外，顯示其無所畏怖的救世慈悲心，左手安放在腿上，背上以橙橘色彩勾勒瀲灩的火光，同時展現菩薩的莊嚴與慈悲，令人過目難忘，而在畫背，則大筆勾勒了一神秘的象形文字，引發觀者對古文化的無盡想像，扣人心弦。

而在二十世紀下半葉，一眾赴法留學的藝術家中，朱德群是首獲「法蘭西藝術院」院士殊榮者。他將中國書法對於線條的深探、東方寫意的美學與宋元古典詩詞中「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意境化為己身在抽象探索上的養分，在西方戰後抽象藝術的浪潮中，打響了自己的聲名。完成於1960年的《構圖第57號》即為其早期標誌性的重要代表作。在這壯闊以大地咖啡為主色的背景中，飛揚的筆刷沾染濃重黝黑的顏料，縱橫捭闔地描繪出若崇山峻嶺的恢弘意象，其以在畢生創作生涯甚為罕見的左右對稱的構圖型式，鋪排出此壯闊的景致，憾人心魄。其間線條時而蒼勁粗獷，時帶有銳意，時而敦厚，展現多重的性格。而畫面中心上方，若有一道內蘊的鑠白光芒，從中心不斷往外流瀉，如同汩汩的瀑布般，燃亮這神秘的空間，而從中心底部不斷往上攀升的律動黑線條，除給人視覺逡巡的指引，亦帶來一種振奮昂揚的向上感；搭配著橘紅與墨綠秋香色的厚塗色塊，畫龍點睛，在塊面的躍動中帶來天地的韻律，並進一步加深了空間的層次。整件作品沒有任何一絲贅筆，展現藝術家權衡布局的高妙，與其得心應手的自然奔放。在2007年朱德群曾特別將此作選納入其於日本上野之森美術館所發表的個展，與隔年於台北歷史博物館的八十回顧展，代表性不喻自言。

而華人抽象大師趙無極，是二十世紀以來最早打入西方核心藝術圈、最被認可的中國藝術家。截至今日，海內外收藏其作的國立藝術機構逾138家，當中包括：巴黎羅浮宮、紐約大都會美術館、北京中國美術館等東西方博物館界巨擘。這樣的資歷，翻開亞洲現代美術史，無人能出其右。是次我們呈現他兩件早年與晚期的重要代表作，分別是完成於1951年出自其好友暨瑞士出版商賈克梅第（Nesto Jacometti）舊藏的《無題》，與氣象萬千，展現藝術家逾不惑之年心緒豁達、內蘊深厚東方精神的重磅之作—《25.06.86 桃花源》。

創作《無題》時，為趙無極甫抵法的第三年，他曾說，當地的歐式建築與中國是如此的不同，令他感到極為新鮮。因此他常透過繪畫去展現對於所處環境的探索與觀察。《無題》中，他刻意以極簡的黑白為主色，營造出若石版畫迷濛而內蘊深邃的效果，當中黝黑與紅銅如繡線般的線條，劃破迷茫，一個以穹頂教堂為中心，呈水平十字往左右、上下延伸的世界，在我們眼前展開，畫作左下角有一個站立的小人，他揮舞著左手，若歡欣地迎接觀者的到來，與其一同展開對於未知的探索，作品令人神往。

《25.06.86 桃花源》則完成於趙無極國際聲望如日中天，達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人生況境。作品採其創作中極為罕見的垂直三澗式構圖，透過比例大小的配置，製造出自然的空間感，當中他奔放地施以亮麗的藍紫色彩，大膽地讓它佔據畫布近乎三分之二的面積。當中，懸浮透亮的葡萄紫隨著柔韌綿延、躍動飛揚的墨黑線條由地面蒸蒸上升，和寶藍、靛青與墨色交織、迸溢出如山壁般的形象，層層向上遞嬗，蒼茫勁拔，配以點灑的琉璃金光，營造一宛如幻境的情詩。藝術家將中國傳統書畫中「墨分五色」的概念，以西方絢麗的油彩重新演繹，而在畫幅的中心偏右，他刻意製造一個以白色為基調的空間，試圖來詮釋「空」的概念，對應左半的重彩，生成「虛」與「實」之間碰撞的戲劇感，他在相異明度的白色中，融入炫麗的粉紫、鵝黃、青銅與淡藍色，透過多層次的施染、噴潑，創造出若中國水墨中對於煙雨迷離、雲靄蒸蒸特殊境象的描寫。此或體現了中國傳統道家的哲學—以謙和之心坐忘自然的美學和宇宙觀。畫境令人聯想到晉代文學家陶淵明在《桃花源記》中所描寫的「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漁人甚異之，復前行，欲窮其林。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彷彿若有光」的情思，以及張大千完成於1982年的潑彩巨制《桃源圖》。張大千在50年代中期從細筆轉向粗筆、潑墨，1960年代初期成就潑彩，此與趙無極從具象轉到抽象的創作轉折或互有啟發，兩者同為勇於突破自我的藝術家。兩件作品，雖一以中式墨彩，一以西式油彩為材，但在構圖與設色上卻展現了有趣的對話，別有況味地言說了自我對於頓離塵世之境的豐美想像。

作為中國藝術史上，旅美華人的先驅朱沅芷，在1924年進入加州美術學校，早期在共色主義浪潮的薰陶之下，奠定了無人能出其右的色感與強而有力的結構性構圖。朱沅芷曾說，他不想畫古畫中的風景，他要以自己的方式畫出現時的風景，具體而微地提出個人的觀察與對世界的禮讚。《公園漫步（索邦神學院廣場）》即為箇中代表，創作於藝術家第二次赴法的1936至1939年間。作品特意採橢圓形構圖，描寫地處山坡，巴黎最古老的索邦神學院（巴黎第一至第五大學的前身）的風光。把觀者拉入一個和風煦煦、青空湛藍的春日，當中樹木綠葉茂盛，向上生長，草坪前的人物雕像無論歲月更迭依然佇立沉思，來往的行人顯露一時期巴黎時尚的穿衣風格與打扮，遠處的汽車緩緩前駛，作品若定格般將他眼見生活的美好凝縮於此。回顧此時，處於創作成熟巔峰時期的朱沅芷在巴黎屢獲肯定，如在1936年他於巴黎瑪戈皇后畫廊舉辦個展，隔年並入選巴黎秋季沙龍、獨立沙龍、杜勒麗沙龍展，意氣風發。畫中明亮的用色與和諧的氣氛，亦對應了他當時的人生順境，若其發自內心對於時代的歌頌。

而在西方藝術方面，我們則帶來十九世紀寫實主義大家庫爾貝筆下含情的《生命之泉》。以及布菲經典的靜物作品《盛讚芳華》。《生命之泉》出自巴黎塞納市警察局長布爾貝（Eugene Poubelle）的舊藏，在1908年起，輾轉由3個歐洲收藏家族完好保存。出生於法國奧南盧河河谷農村家庭的庫爾貝，一生足跡遍步歐法，但不管他到什麼地方，經常心繫家鄉。奧南當地特色的岩石山脈、岩洞河谷、懸崖峭壁，成了他的創作主題。《生命之泉》正是一件這樣的作品，作品採單點透視，將觀者聚焦在三面的山岩環抱之下，一潭明淨的湖水，當中水流湍湍流瀉，為靜杳無人煙的自然帶來生生不息的動感和韻致。庫爾貝一生曾畫過3件故鄉之泉的主題繪畫，此正為其一，作品的構圖與其同完成於1866年大膽聚焦描繪女子下體的《世界的起源》展現著巧妙的呼應，體現藝術家寫實筆調下所蘊含的反叛思想與開創性。

此專題匯聚東西方藝術大師的創作靈光，展現其獨特的個人風貌與作品間跨時代的對話，許多作品更是首次現身市場，為藏家購藏珍品的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