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爭鳴裡如何脫穎而出　台灣畫廊主展現自信與鬥志

投入香港巴塞爾這種一線戰場，要在數百家畫廊之間引起注意，無論是哪種等級或性質的畫廊都必須有些策略。而在各自的目標與風險評估之下，考驗的是畫廊主想在這樣的國際展會上主要想獲得什麼？打平成本的銷售額？提高知名度的形象宣傳？當然，兩個都能拿下最是理想，但對所有畫廊主來說，這個理想在實踐的層面上無疑是場硬仗。就在藝術空間與安卓藝術，雖然是台灣參展畫廊中相對年輕的畫廊（主），卻已有十分豐富的國際參展經驗，在此次的展會中，兩者在充滿自信下所推出的作品，也的確獲得了觀眾的普遍好評。

就在藝術空間成立十週年，在此之際參展香港巴塞爾藝術展會自然多了點特殊和深刻的意義。已有多次國際參展經驗的總監林珮鈺，今年仍採「借舊領新」的策略——先是去年即參展、對藏家而言還算熟悉的毛利悠子（Yuko Mohri）、陳建榮，再來是與畫廊有不少合作經驗的張徐展與許尹齡。此外，林珮鈺堅持「一展牆一藝術家」，並且在最能夠呈現作品完整度的考量下，刻意將展板漆以不同色彩。

其中最搶眼的莫過於展位右方的深海綠色（Deep Sea Green）。據稱，這是為了呼應陳建榮那藍、綠、黃的繽紛建築畫作《Landscape128》，其作品經常透過建築空間和線條的經營凸顯結構性，又以色彩配置、塗抹、滴流等繪畫性的筆觸表達抽象美感，對畫面結構再次進行消解與解構。一種「似是而非」的空間感，映著毛利悠子利用日常物件與機械零件，重新改造並組合出一個具有無形能量的集合體。陳建榮的「似是而非」，對比著毛利悠子金屬媒材的「明確」，同時呼應《Calls（Bell）》明明有周延的程式設計卻仍隨機發出聲響的「不確定性」趣味，以及《Everything Flows: This is Not Ocean（and I Did Not Drink Beer）》一作，映在玻璃製啤酒杯的海浪波濤推送的畫面與聲響，是關乎「遠在他方」的遙想與追憶。還有，《Pleated Images》中掃瞄蝴蝶的美好易逝和象徵幻影的動態影像。兩位藝術家作品中的美學魅力此起彼揚，明明喧鬧的卻令人心平氣和，明明平靜的卻讓人目不轉睛，但共同散發渴望他方的氣質。

至於作為門面擔當藝術家的張徐展一系列紙老鼠之作，全無一般印象中的負面，反倒引來香港巴塞爾觀眾的好奇，因此除了細細詢問畫廊關於藝術家的創作脈絡，甚至願意花時間靜靜地站在錄像《紙人展與新興糊紙店系列：靈靈肆〈Si So Mi〉》前看完內容。這雖然鼓舞了第一次帶錄像作品前來香港巴塞爾的林佩鈺，但張徐展這批作品的老鼠雕塑與裝置，卻相當考驗了畫廊維護觀展品質的應變能力。地上一隻隻扁扁的紙老鼠，為引人注意，每隻老鼠前都放了小鏡子。而不論有無發揮作用，多的是刻意或無意踩到作品的意外事件。林佩鈺受訪當下，即有小孩直奔老鼠，並踩扁它。「開展第二日，我們便已經在地上貼了警戒白貼紙，但還是被踩了。踩了就踩了吧。它們也已經扁到不能再扁了。」林佩鈺無奈地笑著回應。「在香港巴塞爾正式向公眾開放時，我要替老鼠們拉上警戒鋼索，毛利悠子的作品也要。然後幫老鼠雕塑蓋上透明壓克力罩。」這副萬全準備的態度，即展現了成熟畫廊在豐富經驗下解決問題的能力。

由策展人格拉斯坎特（Alexie Glass-Kantor）策劃的「藝聚空間」（Encounters），展出12位藝術家創作的大型雕塑與裝置，其中就屬日本藝術家大卷伸嗣（Shinji Ohmaki）的空氣動態雕塑《臨界之氣——時空》最受歡迎！無時無刻都有人站在周邊拍照，不單搏盡各家媒體版面、引發眾人衷心讚嘆，甚至香港巴塞爾的開幕剪綵儀式也選在這件作品前舉行。此作在現場經過精密的計算，透過下方的空氣流動，讓布幔時而輕柔，時而失序的飄浮虛空。藝術家透過此作，象徵著正要脫離物理感知的臨界之處，打造出近似於日式庭園或禪觀的冥想空間。此作共三個版數，第一版定價12萬美元，極適合私人建築裡的公共空間。畫廊主李政勇坦言，為了讓這件作品有最完美的展示效果，幾乎砸光所有預算。

有人問這樣值得嗎？為什麼不分出許多低價的小作品分攤成本壓力？為什麼直接看上高端藏家與機構收藏？如果還有記憶，去年參與香港巴塞爾盛會時，安卓藝術邀請石晉華於藝博會現場進行「行路一百公里」的行為演出經驗，幾乎也攻下各大藝術文字工作者的介紹文章，展覽期間沒有一天不引人注目。如果藝術家的作品魅力與其本質自然散發如此巨大的效應，自然也激發畫廊主更為強烈的自信與野心。

豪賭的對象除了大卷伸嗣，李政勇在安卓的展位還引介了以民俗圖像為創作題材的台灣藝術家李明則。由於入選位置屬「亞洲視野」（Insights），為負責任且有尊嚴地回應大會期待，安卓藝術策劃了「遊俠戲影」李明則個展，展出作品就五件——包括超大尺幅的《大尖山》（310×185公分）、《竹》（310×185公分）、《桃園三結義》（227×162公分），以及複合媒材物件眾多的《拼接的時代》，或者所佔範圍不算小的皮影裝置《來無影去無蹤》（330×240×75公分）等。這對一般小資收藏來說較有難度，因為作品需要空間，也需要具有一定美學基礎和口袋深度的識貨者。

在香港巴塞爾這樣的國際藝術舞台上，展示具台灣民俗故事、常民文化與俠義江湖色彩的作品，在外國人眼中，是不是仍具有吸引獵奇目光的效果，不得而知。不過，安卓藝術並非企圖打出異國情調安全牌的畫廊，而是回歸初心，意欲勾起人們對作品形式、美學涵養、命題深度的重視與討論，期望能重回單論藝術本質的美好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