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億美元秋拍— 斜臥的裸女

亞美迪歐．莫迪里亞尼（Amedeo Modigliani, 1884-1920）是二十世紀初巴黎畫派重要代表藝術家之一，從小受到義大利傳統文化的薰陶，骨子裡流露出對古典主義的嚮往與追求。在巴黎期間陸續接觸到當時流行的各藝術潮流，包括印象派（Impressionism）、立體派（Cubism）、野獸派（Fauvism）和原始主義（Primitivism）等皆對莫迪里亞尼的創作風格產生潛移默化的效果，尤其是一度蔚為流行的非洲與大洋洲部落面具雕塑形態，對莫迪里亞尼在人物形態的表現上有極大的影響。面具般橢圓平滑的臉型、杏仁狀的眼睛和瘦長的頸部後來都成為莫迪里亞尼雕塑與繪畫中人物的共同特徵。

不論是莫迪里亞尼的繪畫或雕塑作品，皆在反映他對周遭人物的情感、人性的睥睨，以及對生命的感悟，幾乎所有創作都聚焦於人物肖像和女性裸體這兩個主題。自從十八歲進入佛羅倫斯美術學院附設的人體素描學校（Scuola Libera di Nudo dell’Accademia）就讀後，莫迪里亞尼開始學習描繪裸體模特兒，裸女畫作便逐漸在他的創作生涯中占有重要地位。在莫迪里亞尼的裸女畫作中，模特兒或坐或臥，呈現出慵懶自在的神情，以簡化流暢的線條勾勒，柔和細膩的表現手法描繪出女性軀體最單純的美。莫迪里亞尼最精彩的一系列女性裸體畫作皆完成於他創作生涯的晚期，這幅創作於1917至1918年的《斜臥的裸女》便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畫面中黑髮女子慵懶的側臥在軟墊上，雙臂向上展開，毫不避諱的袒露女性軀體，黑色深邃的眼眸體現了莫迪里亞尼最具標誌性的特色，未畫出眼珠的杏仁狀眼睛流露出魅惑勾引的眼神，毫不羞澀的直視著觀眾。

回溯藝術史上斜躺裸女形象的描繪，最常被提及的即是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吉奧喬尼（Giorgione）所繪，之後由提香（Titian）加上背景自然景致所完成的《熟睡的維納斯》（Sleeping Venus）。畫中維納斯女神右手枕著頭部，以同樣閒適慵懶的姿態側躺安詳的沉睡著，左手巧妙的安排放置在女性的私密之處，在古典傳統繪畫的規範下，透露一點世俗情色的暗示。相對於吉奧喬尼較為保守內斂的手法，莫迪里亞尼直接大膽的表現肉體與情慾的主題，更像是受到另一幅哥雅（Francisco Goya）的作品《裸體的馬哈》（The Nude Maja）影響。裸體的馬哈在畫中雙手交疊放於腦後，大方展現女性胴體的優美曲線，毫無羞赧之色的挑逗眼神，以及隱約可見的陰毛描繪，露骨大膽的表現方式在當年引起軒然大波。

莫迪里亞尼的《斜臥的裸女》不僅取材自過去大師作品精髓，更突破古典主義中完整呈現人體的審美觀點，莫迪里亞尼刻意將畫中裸女的四肢裁切，延伸到畫布之外，產生一種類似鏡頭拉近的效果，使觀眾更貼近畫中的女子，強化人物的視覺張力與情慾誘惑神韻。在《斜臥的裸女》這件作品中，可以看出莫迪里亞尼在義大利文藝復興與古典繪畫的深厚底蘊，流暢的輪廓線條結合雕塑的表現手法，呈現人體肌肉的體積感，從圓柱和幾何般的塊狀組合而成的構圖手法，隱約可見立體派的影響，女子偏橘黃帶紅的膚色則是原始主義（Primitivism）風格的延續。莫迪里亞尼的裸女系列作品，不僅傳承了古典裸女形象的經典主題，他對女性裸體的描繪更是在藝術史中占有承先啟後的重要地位，啟發後代許多藝術家，影響力跨越東西文化的界限，近代中國幾位藝術家包括林風眠、常玉和潘玉良等，對裸女的描繪都深受莫迪里亞尼影響。

《斜臥的裸女》是莫迪里亞尼受波蘭的畫商哲布洛斯基（Leopold Zborovski）所委託創作一系列裸女畫作中的其中一幅。哲布洛斯基除了藝術經紀人的身分，也是莫迪里亞尼的好友。他不但定期資助莫迪里亞尼，幫助他解決財務上的困境，更替他爭取到在巴黎的貝爾特維爾畫廊（Galerie Berthe Weill）舉行個展的機會。這不僅是莫迪里亞尼的首次個展，也是其短暫藝術生涯中唯一的一次。1917年12月3日畫展開幕當天，莫迪里亞尼一幅前衛大膽又極富挑逗暗示的裸女像公開展示在畫廊的櫥窗，在當時風氣保守的社會中立即引起巨大騷動，好奇與憤怒的群眾紛紛在畫廊外聚集，也引發了警方的關注，最後警方以「色情淫穢，妨害風俗」為由，下令展覽立即中止。莫迪里亞尼生平唯一一次的個人展覽就在開展後短短幾個小時內以戲劇化的方式收場，《斜臥的裸女》正是此次展出的其中一件作品。

莫迪里亞尼《斜臥的裸女》是否真的價值一億美元的高價，不得不從這件作品的美學與學術價值談起。作為莫迪里亞尼最重要的創作主題，《斜臥的裸女》是其裸女主題的創作中最廣為人知及辨識度最高的作品之一，在藝術史上也擁有重要地位。《斜臥的裸女》曾多次被引用與出版，備受學術領域肯定，並且先後在布魯塞爾美術宮、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館、法國國立現代藝術美術館、倫敦泰特美術館、倫敦皇家藝術學院、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及米蘭皇宮等世界各大博物館展出，當年還曾是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展覽圖錄的封面作品。莫迪里亞尼在裸女主題的表現上繼承了過去古典繪畫的傳統，並且開拓出個人鮮明大膽的風格，《斜臥的裸女》更屬莫迪里亞尼裸女主題的純熟之作，創新突破的表現手法賦予了作品特有的時代意義，對於莫迪里亞尼個人創作生涯以及整個藝術史上的重要性不言可喻。

此幅博物館等級的精品佳作自創作完成至今將近一百年只歷經了三位藏家之手，這次首度出現在拍賣市場上，必將成為世界各地藏家及各大美術館與學術機構爭相競逐的目標。就市場面來分析，在莫迪里亞尼僅僅35年的短暫生命中，創作的作品數量本就不多，油畫精品更是受到市場的追捧，大多已經進入大藏家與博物館的收藏之中，市場上流通的作品稀缺，供給有限的情況下，每回精品釋出必創高價。過去十年莫迪里亞尼油畫作品每年上拍數量屈指可數，平均件數不超過十件，其中裸女系列作品更是一畫難求，過去十年只在拍賣市場出現了兩件，而且自從2010年《沙發上的裸女》（Nu assis sur un divan）以6900萬美元成交，創下莫迪里亞尼當時作品最高價紀錄後，這五年來未再有以裸女為主題的作品出現在市場上，因此可以預期這次在睽違五年後，首度出現的莫迪里亞尼經典裸女畫作《斜臥的裸女》必會把藝術家的作品價格推上另一個高峰。

從整體經濟的大環境來看，2015年全球經濟呈現溫和復甦的趨勢，藝術市場也逐漸升溫。在歷經了過去幾年次級房貸金融風暴、歐債危機與潛在的美債危機後，世界各國採取量化寬鬆的貨幣政策，為市場注入大筆的資金動能，過剩資金與熱錢自然流入藝術市場。就今年蘇富比與佳士得春拍成果可以看出，隨著2015年景氣循環的復甦，西方藝術市場在成交量持平的情況下，成交額較前一年同期成長了9％，除了更多高品質精品的出現外，藏家對市場的信心也反映在藝術品平均價格的提高。《斜臥的裸女》在此時釋出，有望為藝術市場注入一劑強心針。

中國藝術市場成長放緩也促使中國藏家轉而鎖定西方藝術，尤其是現代藝術在這兩年成為中國富豪爭相投入的藝術版塊，中國巨富買家成為拍賣市場上的消費主力，與歐美各國頂級藏家互相角力。今年5月蘇富比印象派及現代藝術夜拍場上，成交價最高的五件拍品中就有三件是由中國藏家所購藏，其中包含華誼兄弟的王中軍以及萬達集團的王健林。華人富豪藏家的購買實力不容忽視，這兩年他們攻佔西方藝術市場的野心也有目共睹，國際各大拍賣行早已紛紛祭出因應的對策，從這一次佳士得選擇香港作為《斜臥的裸女》巡迴預展的首站就可看出佳士得對華人藏家的重視。中國潛力買家的進場也被視為是《斜臥的裸女》能否在拍場上衝破一億美元預估價格的重要推手。

這次「藝術家的謬思」（The Artists’Muse）夜拍是繼今年五月佳士得大幅度調整其市場策略後又一場精心策畫的特別專拍，佳士得大膽突破以往壁壘分明的市場區隔策略，將印象派、現代藝術與當代藝術等不同版塊的作品放入同一場拍賣的創新模式，集結跨收藏領域的藏家共聚一堂，為佳士得今年春拍帶來驚人的銷售佳績，其中畢卡索（Pablo Picasso）與賈克梅蒂（Alberto Giacometti）分別以1億7936萬美元與1億4128美元刷新全球藝術品最高價紀錄與雕塑作品最高價紀錄。佳士得以此模式嚐到甜頭後試圖如法炮製，將莫迪里亞尼《斜臥的裸女》放於此專場的企圖心顯而易見，期望以同樣的策略再創佳績，讓這幅大師的代表之作一舉衝破億元大關。

值得注意的是，佳士得最大的競爭對手蘇富比同樣在今年紐約秋拍推出一件莫迪里亞尼的肖像作品《波萊特．喬丹肖像》（Portrait de Paulette Jourdain），這件從蘇富比已故前總裁A.阿爾弗雷德．陶博曼（A. Alfred Taubman）的收藏中精選出來的作品估價待詢，專家估價約4千萬美元，此作和《斜臥的裸女》相隔四天出現在紐約，哪一件會更獲藏家青睞？同為莫迪里亞尼油畫精品的兩件佳作是否會產生彼此價格拉抬的效應呢？可以確定的是，《斜臥的裸女》的出現已經在國際上造成轟動，世界各地覬覦這位美麗裸女的潛力買家想必已摩拳擦掌，預期在拍賣場上必有一場激烈的廝殺，最後誰能有幸抱得美人歸，就讓我們拭目以待！

今年秋季最受國際藝術市場矚目的作品非莫迪里亞尼（Amedeo Modigliani）的《斜臥的裸女》（Nu couche）莫屬，這幅首度出現在拍場的經典之作將在11月9日於紐約佳士得的二十世紀藝術「藝術家的謬思」（The Artists’Muse）夜拍華麗登場，預估價格超過一億美元，消息一出立即引發藝術圈各方人士與媒體的關注。2014年11月莫迪里亞尼才以雕塑作品《女子頭像》（Tete）在紐約蘇富比拍場上以7072萬美元成交，創下目前個人作品最高價紀錄，這幅《斜臥的裸女》畫作是否能夠再創莫迪里亞尼作品價格的另一個巔峰，讓他躍升破億美元藝術家之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