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2021尾聲，全球疫情影響還在持續中。全球藝術市場結構正在變化，其中中國市場持續的快速發展也是重要關鍵。中國藝術市場和中國藏家已經成為全球藝術市場的重要部分，根據2021年《巴塞爾藝術展與瑞銀集團環球藝術市場報告》，大中華地區的藝術品銷售已經佔全球市場份額的20%，現與英國並列成為世界第二大藝術市場。阿爾敏．萊希畫廊（Almine Rech Gallery）總監王若琳也表示，藝博會的觀眾一如往年的熱情，幾乎沒有受到疫情的影響，「我們看到了一個疫情時代成熟的藝術博覽會模式。 這次帶來的作品已經全部售罄，展覽獲得了藏家和業內人士的認可，進一步鞏固了我們對於上海乃至整個亞洲市場的信心。」
今年西岸藝術博覽會更是突破歷屆規模，西岸穹頂藝術中心的加入，構成了展館面積最大的一屆。打破展位元的空間限制的「xiàn chǎng」單元，今年更是從西岸藝術中心A、B兩館到穹頂藝術中心的展廳內外，串聯起本届西岸博覽會的三館聯展，14組大型繪畫、雕塑、裝置等作品，大多作品是藝術家2021年的全新創作，強調觀眾的現場互動——虛構畫廊數位熔岩DATALAVA的AR藝術項目，便是在西岸藝博會場館周圍設定了幾處「觀望點」，通過手機掃描QRCode，進入臨界在現在與未來之間的虛擬世界。
ART021當代藝術博覽會則迎來了134家來自14個國家的畫廊參展，其中有42家畫廊是首次參與，包括來自法國的瑪戈畫廊（Galerie Marguo）和GBAGENCY、日本的燈塔．彼方畫廊（A Lighthouse called Kanata）、瑞士的Fabienne Levy等。主畫廊單元中，來自上海本地的畫廊及在上海設有空間的畫廊占半數以上，ART021團隊分別在上海ART021、北京Jingart、以及今年首屆舉辦的深圳DnA SHENZHEN，都在拓展中國市場內的不同策略，同時也更為關注當代藝術市場與本土年輕藝術家。
雖然在疫情下部分亞洲藏家都不能親臨現場看展，白立方亞洲區畫廊總監Wendy Xu表示還是有許多來自臺灣、韓國、香港的藏家通過線上溝通熱情的參與到上海藝博會中。而本次上海的兩場藝術博覽會，雖然都分別需要提48小時內的核酸檢測才能入場，但也有畫廊主表示，反而來博覽會打卡的人少了，認真買畫的人更多了。雖然入場門檻比較高，但並不影響銷售情况，多家畫廊也都紛紛表示沒有感覺到疫情對銷售影響。
中國藏家群體的轉變
過去一年中，筆者也見證上海美術館、畫廊的蓬勃發展，不論是全新浦東美術館落成還是UCCA上海分館的開幕，藝術正在逐漸融入到更多人的日常生活中，也讓年輕一代對藝術有了更多管道去認識，並增加了主動性； 這也讓許多年輕人正在從愛好者進一步成為藏家，有了身分上的轉變，收藏者年齡層下降，95後、00後的藏家都在加入買藝術品的行列。
根據UBS瑞銀集團針對中國內地高淨值藝術收藏家的研究，在中國內地，年輕富有的收藏家占比非常高，受訪者中有55%為千禧一代（1984-1995年出生）。 根據報告中顯示，中國藏家結構分布有著新發展，在上一輩的中國藏家中，男性占大多數，但在年輕一代藏家女性卻占多數（65%，高於全球的53%）。藏家身分年齡的轉變也影響著中國藝術市場的未來走向，在前幾年的藝博會，中國的收藏巨鰐的一舉一動可說是最受到關注的話題。 如今，在上海兩大藝博會中，年輕收藏家的身影，開始成為一道不能忽視的風景。 無論是西岸藝博會，還是ART021，都將在論壇中專門討論中國收藏家新力量的話題。 阿爾敏．萊希上海總監Francois Ho也表示，中國年輕藝術家個別購買力逐年在有所提升，很多年輕藏家現在年度都會有 50萬 至 1百萬美元的藝術品收藏預算。
我們也能在藝博會現場展品中，感受到這一市場的變革，例如，今年台灣的耿畫廊ART021的展位重點帶來女藝術家彭薇的新創作「畫字系列」；貝浩登ART021展位聚焦於凱莉．比曼、陳可、Koak、丹尼爾．奧查德、克雷爾．特伯萊、高野綾、宋琨等不同代際多位女性藝術家，作品圍繞女性心靈與外部世界連結，展位首日就已經破千萬銷售額；來自倫敦的Pilar Corrias柯芮斯畫廊集中關注身份多樣性與女性藝術家的藝術實踐，這次帶來多位女性藝術家新作品，畫廊工作人員也表示在年輕藏家中詢問度非常。
而奢侈品電商平台NET-A-PORTER更聯手ART021，開啟「非凡女性藝術家獎」（Incredible Female Artist Award），在展會現場推出本届獲獎藝術家王玉鈺和劉沁敏的雙個展。
另外，現場也可見許多動漫元素運用，或是對於經典藝術作品的揶揄和再創作的作品，今年首度參與ART021的厲蔚閣（Lévy Gorvy），帶來了重磅潮流藝術家KAWS作品《重任降至》（Hot Seat Junction），400萬美元的價格也不減詢問熱度。這都揭示中國新一代藏家不同的品味——他們更加關注當下時代精神及情感需求，也對當代藝術有著更大的接受度，喜好與收藏類型上也更為多元，如錄像藝術、裝置藝術、行為藝術等，甚至出現近年被廣泛議論的以NFT為代表的區塊鏈藝術，也都能在今年兩場藝博會上看到身影：開拍國際CUPPAR帶來了當下最受追捧的的NFT藝術作品《Cryptopunk #4018》。
上海主場優勢的凸顯
在兩場藝博會的參展畫廊數都達到歷屆最高之時，也能看到實體藝術博覽會「立足本土」的優勢在疫情的限制下有了更多拓展。為了回應轉變中的中國藏家群體，不論是藝博會還是參展畫廊也都在探尋全新的在地化與年輕化策略，為新生代藝術家提供更多展示機會，同時強調藝術創作的在地性和作品的相關性。兩場藝博會都有展位的香格納畫廊與東畫廊，也都可見它們發揮本地畫廊的主場優勢，在西岸藝博會帶來聚焦中國藝術家個展，來到ART021則帶來中國藝術家群展。
年輕藝術家所創作的主題更多是自身情感出發，以及與周圍大環境相關聯，在藝博會上也看到許多中國藝術家的新作多探討人與大自然、或是疫情之下爆發式成長的寵物主題。Tabula Rasa畫廊在ART021帶來中國藝術家張一的個展，其基於女性身份的創作在近期探討了人與寵物的共生關係；在北京公社則看到了藝術家楊心廣的《土壤之上（色彩20213）》，是關注植物、自然、和人造「現成物」之間的關係。
在上海有空間的畫廊，也能借助藝博會深化畫廊與周邊的連結，這其中包括了藝術家、藏家、美術館在內的藝文機構；有許多在參與藝博會同期也推出上海美術館與藝術機構的新展覽。大田秀則在西岸藝術博覽會所展出的中國藝術家陳維，其同期個展「陳維：Make me illusory」也是西岸美術館與蓬皮杜中心五年展陳合作項目推出首個聯合策展項目。關注當代藝術多元發展的中國香港非營利藝術機構Longlati基金會，也在近期開設了上海空間，並在藝博會期間舉辦參展Art021的Pilar Corrias畫廊代理的塔拉．瑪達尼（Tala Madani）個展，以及包含參展西岸藝博會的Salon 94帶來的德裏克．亞當斯（Derrick Adams）以及阿爾敏．萊希在西岸藝博會展出的沃恩．斯班（Vaughn Spann）的「Behind The Wall群展」。
收藏新風口
先前也曾探討中國收藏設計在過去一年的迅速崛起，我們現在也看到許多中國年輕藏家已經不滿足於成套的量產家具，而是想追求更加「個性化」、「藝術化」的家居設計作品。從藝術到設計，畫廊到拍賣行，藝術品到珠寶、傢俱乃至潮玩，今年的兩場藝術博覽會也基本能為有意進行消費的藏家提供「一站式解決方案」，而隨著年輕藝術受眾和藏家數量的逐年增加，如何應對市場迅速變化的潮流，不論是主辦方、 參展商們都在尋求各自的解題之法。
藏家們隨著審美需求的提升，對家具的態度與看法將逐漸從「設計類家具」進展到「藝術類家具」以及最終的「收藏類家具」，在上海去年才成立實體空間的Objective Gallery已是第二次參展ART021，另外還有新加入的Gallery All、Gallery SOHE、HABITAT藝術空間等，都在展會現場呈現了充滿藝術氣息的家居空間，創造了美好的沈浸式設計體驗。這批中國新興收藏型設計藝廊的加入，無疑更為設計品市場增添活力，ART021創辦人應青藍在採訪中表示非常看好這一版塊在未來的發展空間。
上海全新CoBrA Gallery（眼鏡蛇畫廊），在外灘百年沙美大樓的空間，自今年9月開幕以來已是中國設計愛好者的朝聖之地。眼鏡蛇畫廊也則首次參展西岸藝術博會，空間旗下不少國際當代藝術家的作品，同時將歐洲中古設計家具與當代藝術相結合，充滿當代生活方式的審美脈絡。
除了藝術家具類型的收藏之外，「輕收藏」的新領域也正在茁壯中。ART021現場，萬物大集攜手陳瑞麟、董書兵、薑斌Kzeng Jiang、楊冕、祝卉等五位中國藝術家，共同打造用當代視覺重塑傳統的國潮藝術盛宴，形式涵蓋繪畫、雕塑、數字藝術、限量版藝術潮玩等。這種限量、獨版收藏品也迎合了年輕藏家對個性化的追求，也可見在中國當代藝術與亞洲次文化的逐步交融。另外，貝浩登也發起了一場有趣的嘗試，在其ART021展位上推出兩款村上隆最新收藏版模型「Melting DOB」的現場限量發售。模型不可提前預定，只能先到先得，這種借鑑潮牌「Drop」式限量限時的銷售，也在不斷激發藏家的新興趣，刺激著藏家們的興奮點。
結語
疫情對全球的藝術市場的改變是長遠的，比如收藏的習慣，與看藝術的渠道，年輕化與在地化是不可逆轉的兩個趨勢。這在中國的藝術市場中尤為明顯，國內藏家群體正在歷經迭代，引發一場關於審美和品味的轉變，而藝術知識、視野與價值觀更加多元的年輕藏家也在增多，將引領中國藝術市場變化。而在疫情之前，藝術行業全球化的熱潮，讓大型藝術博覽會和雙年展在世界各地被大量複製，也造就了許多展覽與收藏內容高度同質化。 如今因為疫情下的出行限制，可以感受到上海兩場藝術博覽會正在探尋更具有地區性、更個性化的展會模式，以及更加的支持屬於中國的當代藝術，包含本土藝術家、畫廊與藝術機構。
Athena Chen( 8篇 )現居上海的文化研究與藝術媒體工作者，寫作是我希望與藝術保持聯系的管道。曾任藝術與設計雜誌《Wallpaper*》中文版編輯，中英文章見刊於《香港端傳媒》、《The Artling》、《VICE音樂頻道Noisey》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