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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PULIMA藝術節:mapalak tnbarah路 折枝 策展團(一)

2020 PULIMA藝術節:mapalak tnbarah路 折枝 策展團(一)

為未來實驗老傳統:lamaljeng 它們看上去不夠老

得陸・鳩浙恩澇(Terudj Tjucenglav)來自屏東縣來義鄉文樂部落。2016年離開職業舞團回到部落,加入由家族創立的鳩浙恩澇文教協會,成為一位文化工作者,開始接觸祭儀、傳統農作推廣和傳統樂舞研究等事務。但身為藝術家的得陸渴望創新,部落相對傳統保守的氛圍讓他感到難以適應,幸好在與老人家聊天相處的過程中,得陸感受到老人家的開闊胸懷,漸漸找到創作和傳承之間的平衡點。
2018年,得陸籌組「Tjaucikel 腳自在青年聚場」(「Tjaucikel」意為「說故事的人」,簡稱Tjaucikel),聚集各部落的青年文化工作者,有別於各部落青年會以傳承為使命,Tjaucikel以創作為目的,希冀各部落都能辦理屬於自己的藝術活動。
得陸在部落做田野調查,參與maljeveq迎靈祭刺球儀式,從中獲得創作的養分。(Terudj Tjucenglav、Miru Xiumuyi提供,攝影/蔡宗昇)
創新?它一直都在
「老人家不想要我們總是追尋過去,希望我們開創自己對於未來的想像。」長輩的一句話,讓得陸更勇於面對內心的聲音。在得陸的創作過程,祭儀和古調往往是激發討論的主題,Tjaucikel的夥伴們會帶著各部落的風格和思維,刺激彼此的靈感,如同早期部落裡的文化隊。「在祖父母輩的時代,部落文化隊的表演和嚴謹的傳統祭儀不同,演出內容都是由當時的成員編創而成。」得陸分享,《lamaljeng它們看上去不夠老》就是Tjaucikel和林克偉音樂工作室共同合作,開展一個關於樂舞的實驗創作計畫。
傳統的來義鄉看似有許多牢不可破的規範與禁忌,但得陸認為,「就算是傳統也不會永遠只有一個樣子,文化就是隨著人類的思維逐漸演變的。」雖然是實驗計畫,結果是好是壞仍不得而知,但得陸對於能在部落展開夢想感到相當幸運,「部落本來就是一個包容錯誤的地方,讓你可以不斷嘗試。」
一卷婚禮錄影帶 激發創作靈感
有一天,得陸一邊尋思音樂合作對象,一邊整理父母婚禮的錄影帶,赫然發現婚禮現場的音樂竟然不是卡啦伴唱,而是樂團伴奏,「還是有吉他、電吉他、爵士鼓和keyboard的喔!」
一卷婚禮錄影帶,啟發得陸的創作靈感,於是他找上年輕的排灣族音樂人林克偉,共同參與實驗計畫。「這次決定跟一個樂團合作,看起來像是復刻部落的過去,但我跟林克偉討論的是一個關於『未來』的創作。」得陸興奮地分享兩人的合作理念。
「從演歌、《AM到天亮》的民謠形式,或是近年的嘻哈、節奏藍調與饒舌音樂,部落的音樂流行一直在改變」林克偉說:「我常常思考,歷史上的『經典』是如何定義當時的流行?又怎麼影響到後世聽的音樂?所以我們這次合作是全然實驗性的,沒有既定的想法和公式,不做任何立場預設。」部落音樂的演變,沒有一定的公式,而是隨著社會、文化、生活而不斷流轉,得陸與林克偉決定,他們要擺脫固有的模式,從復刻、拼貼、再現、翻轉,玩一場實驗性的表演。
得陸(左)與林克偉(右) 合作共製《lamaljeng它們看上去不夠老》,將年輕人對傳統的看法,於樂舞中盡情呈現。(Terudj Tjucenglav、Miru Xiumuyi提供,攝影/蔡宗昇)
實驗一場未來的maljeveq迎靈祭
《lamaljeng 它們看上去不夠老》是一場極具顛覆性的實驗,Tjaucikel要將男性為主角的祭儀文化,交由4名女性表演者詮釋。「這其實不算什麼挑戰,像是在maljeveq迎靈祭的時候,女性本來就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只是他們不曾在儀式的場合出現,我想要讓他們被看見。」得陸娓娓道出創作的緣由。
「當儀式只有男性,氣場顯得非常剛硬,交由女性詮釋便可以勾勒出柔軟的一面。如果把maljeveq迎靈祭的刺球場拉遠遠地看,纏繞交錯的構樹皮形成的圓,很像女孩子傳統頭飾的纏頭布與頭髮交纏在一起。或是說如果直衝向天際的刺球桿,變為女性柔軟的纏頭布,他們所刺向的福球會為他們帶來什麼?當纏頭布再度纏在頭上時,會不會成為我們共同的記憶?」
得陸揮灑創作構想,任意地拼貼部落給予的創作養分,「我想要給觀眾壓力,我想知道當我們把這些意象綁在一起,觀眾會怎麼看待傳統?怎麼看待未來的方向?」
「想像未來的時候,我們也要和逝去的道別。」得陸進一步說明這次計畫的另一個元素──哭調,「當有人去世,排灣族人會唱著亡者的一生,以及生前相處的情感。聽著哭調容易讓人感同身受,並產生畏懼而沉重的複雜情感。」
這項實驗計畫最大的挑戰就是哭調,不僅難唱,還要寫出「自己的歌詞」。在原住民社會中,同一首古調在不同的老人家口中,經常可以聽到完全不一樣的歌詞,也帶有各自的詮釋韻味。部落裡的老人家會在看完得陸演出後,和他交流歌詞和演唱方式的心得,並問得陸:「你們為什麼不唱自己的歌詞就好?」Tjaucikel的青年明白,傳統本身就深具創意,他們深知現在的實驗在未來也會老,但傳統將綿延不絕地一直陪伴著族人。
2019年,Tjaucikel腳自在青年聚場《看路》的表演畫面。(Terudj Tjucenglav、Miru Xiumuyi提供,攝影/蔡宗昇)
2019年,Tjaucikel腳自在青年聚場《看路》的表演畫面。(Terudj Tjucenglav、Miru Xiumuyi提供,攝影/蔡宗昇)

多線交錯的回家之路《歧路身林The body of Forking Paths 》

「我喜歡波赫士寫的〈歧路花園〉,它讓我感到生命中每一條路都朝向不同的可能,各自發展,沒有對錯。」
《歧路身林The Body of Forking Paths》以臺南為起點,舞者們週末會在臺南公園彩排、練習。(Terudj Tjucenglav、Miru Xiumuyi提供,攝影/蔡宗昇)
古羅文君(Miru Xiumuyi)是新竹的泰雅族人,父親是來自中國湖南省的軍官,母親則是位小學老師,以及泰雅風情舞蹈團與稻草人舞團的創立者。自小都在臺南生活、成長的古羅文君,因就讀小學時政府推行國語政策,所以古羅文君習慣說國語,國文成績也相當優異。2001年政黨輪替後,教育部開始推動母語政策,古羅文君漸漸受到質疑,「你不會講臺語,怎麼會是臺灣人?」然而,當他回到山上,村長卻要他學泰雅族語。
其實,古羅文君在年少時對日本流行文化相當著迷,於是努力精進日語,也和外婆以日語溝通。但面對語言與名字的交錯,古羅文君心底明白,自己的母語可以是任何語言。
古羅文君在進入舞蹈圈後,才將母親古秋妹的姓氏冠在名字上,「很多人以為我冠夫姓,叫我古太太,但我很樂意讓大家發現『原住民就在你身邊』。」古羅文君笑著分享,「我之所以沒有直接改用泰雅族名,是因為我的泰雅語不夠好。」古羅文君幫自己取的族語名字Miru,在泰雅語中指的是「書寫」,而Miru也是日文「看」的發音。因此,「觀看」和「書寫」便成了古羅文君往後的創作方向。
時間的歧路,決定回家
2018年,古羅文君照顧因車禍嚴重骨折的母親,在與母親朝夕相處的過程,古羅文君開始思考自己能否為山上的家做些什麼?因緣際會下,他遠赴法國參加布瓦布榭工作坊,認識了以植物學探討殖民和遷移的影像藝術家Mauricio Freyre,古羅文君大膽決定要帶Mauricio回家鄉梅花村開設工作坊。在當時受到村長的照顧與族人投入參與,古羅文君更自此下定決心,每年都要回到部落發展計畫。
而古羅文君的妹妹、藝術總監羅文瑾於1998年自美國返臺後,專注發展身體的勁力,從閱讀和面對當下處境的思考而創作。稻草人舞團在2007年邀請周書毅駐團編舞,為舞團帶來創作和製作的啟發,也建立雙方密切的合作默契,進而推出雙方合作的第一部作品《S》,表達人在獨處時,活出生命的本質。
2020年,稻草人舞團開啟了《臺南公園的身體地圖一百日行走》創作計畫,周書毅應用在臺東停留兩年的生命經驗,挖掘了羅文瑾和其他舞者的生命史和族群背景,以及臺南公園修築百年的歷史與生態。身為歧路身林計畫的偕同策展人周書毅表示,「今年想回到身體上,我決定把舞團帶去山上,讓大家一起互相面對、認識、交流。」就像是歧路,曾有交會的路徑,彼此皆各有來歷,有曾經經歷過的,也有離去的方向。
古羅文君希望呈現身體與自然的對話、記錄人與森林之間的交遇,藉由表 演連結彼此歧義又同途的生命脈絡和藝術想像。(攝影/劉人豪)
《歧路身林The Body of Forking Paths》以臺南為起點,舞者們週末會在臺南公園彩排、練習。(Terudj Tjucenglav、Miru Xiumuyi提供,攝影/蔡宗昇)
如今奧援滿載的回家之路
「小時候,回梅花村就像出國一樣,要花兩天的時間從臺南坐火車到新竹,接著轉線到竹東火車站,再走到竹東客運站才能搭公車上山。公車經過內灣時,還會看到城鎮的景像,再進去就都是山路,常常路還沒有修好,旁邊就是懸崖,記憶中公車開到一個地方,會有警察之類的人檢查登山證。但這些記憶都已經非常模糊。」
回家途中雖然面對歧路,但看得見森林就在前方。《歧路身林The Body of Forking Paths》以臺南為起點,往返新竹縣尖石鄉梅花村,從部落踏查、當代舞現地排演的錄像紀錄,以及文化體驗和創作啟發工作坊各階段的行走路徑,希望在各種歧路相會之間,觀看當代舞者於山林的回應和對照。而來自異地的藝術家,以身體和植物為創作概念,在工作坊的對話交流中,拉近傳統文化、部落日常與當代藝術的距離。
回到部落策展、參與部落文化復甦的過程,是古羅文君最大的希冀。他的表姐曾說過:「不要大家走在路上,見面不知道誰是誰。」這句話讓古羅文君明白,「原來我們不回山上,部落的家人對我們是這麼想念,其實部落與家族的凝聚力就是這麼簡單。」
古羅文君與團隊成員到梅花村踏查,重新認識傳統文化和部落日常生活。(Terudj Tjucenglav、Miru Xiumuyi提供,攝影/蔡宗昇)
古羅文君與團隊成員到梅花村踏查,重新認識傳統文化和部落日常生活。(Terudj Tjucenglav、Miru Xiumuyi提供,攝影/蔡宗昇)

2020 PULIMA藝術節《lamaljeng它們看上去不夠老》

展期:2020.10.23-10.25
地點:屏東縣民公園(台糖紙漿廠C棟倉庫)
*備註 演出場次|10.23(五)14:00-16:00、10.24(六)19:30-21:00、10.25(日)14:30-16:00 
VongIugChang( 1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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