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y Twombly 五十年紙上作品展

做為20世紀最重要的藝術巨擘之一，許多藝術史學者、藝評試圖歸類湯伯利（Cy Twombly）卻始終難有一致論調，他本身實則從未拘泥於任何框架，游移在抽象表現主義、極限主義、觀念藝術、塗鴉藝術之間，恣意宣洩其情感和思想。東京原美術館的「塞．湯伯利：五十年紙上作品展」（Cy Twombly: 50 Years of Works on Paper）展出湯伯利自1953年至2002年之間逾70件紙上創作，為其首次日本美術館個展。此展最初於2003年由聖彼得堡冬宮博物館（The State Hermitage Museum）籌辦，並曾巡迴多處展出，作品由策展人西爾維斯特（Julie Sylvester）與湯伯利本人親自挑選，包含實驗性的習作及高完成度的自藏品，相較其繪畫和雕塑創作，湯伯利的紙上作品自然最能貼近其赤裸初心。

展覽從1989年的作品《烈焰花瓣》（Petals of Fire）開端，如火苗一般的黑紅色塊彷彿從上方紛落而下，熾熱地在灰白色畫面上盪漾，伴隨潦草筆跡寫著韋倫（Philip Whalen）的爛漫詩句，與緊鄰另一幅同名作品中節錄自古希臘詩人彼翁（Bion of Smyrna）《哀阿朵尼斯》（Lament of Adonis）的詩句相呼應。觀看湯伯利的作品其實更像在閱讀，可能是關於希臘神話的、也或許是一首詩、抑或對自然或歷史的詠嘆等，然而我們讀的其實都是湯伯利純粹的情感，他不斷在過去的文化中獲得新靈感，並用其感知創作連結看似靜止的歷史。

湯伯利出生於1928年，曾於波士頓、紐約及北科羅來納學習藝術，在紐約習畫時和羅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成為好友，對其創作也有相當的影響。1952年和羅森伯格到歐洲及北非旅行後，兩件1953年的單幅版畫可見從初期即展露對古文明及符號紀錄的興趣，並廣泛地探索線條與空間，而另一件同年創作的無題紙上鉛筆作品，則可說是其成熟作《Tiznit》的雛形。1953至54年間入伍任譯碼員期間，湯伯利嘗試仿生物型態的繪畫，同時也在無燈火狀態下進行盲繪，試圖拋下學院技巧侷限、以更直覺的方式創作，至此也開啟了往後創作的方向。

美國抽象表現主義之後，同儕羅森伯格與瓊斯（Jasper Johns）已站穩地位大鳴大放，湯伯利在美國藝術圈卻仍褒貶不一；在1955至59年間往返紐約、義大利之間數年後，最後選擇定居羅馬，潛心於文化歷史及自然之美，不攀潮流自顧自地伸展。1960、70年代的湯伯利情感及能量迸發，超過1/3展出作品皆出自此時期，包含富含韻律線條的黑板畫系列紙上作品、充滿結構造型及算術塗鴉的「波賽那」（Bolsena）系列、書寫性繪畫的《維納斯》（Venus）及《阿波羅》（Apollo）、拼貼技法如《馬列維奇》（Malevitch）等；1980年代邁入中年的湯伯利已確立高度標誌的個人風格，自在地融匯過往各種嘗試，色彩層次則更加大膽流淌，且開始出現較具象的形體，並保有一貫即興又恰到好處的空間、毫無掩飾的塗抹及書寫軌跡，《HRIH》紅黑色急促激烈的重複迴圈下若隱若現四個纖細字母、《理想婚姻的理想景象》（Scenes from an Ideal Marriage）一組四件作品中斑斕色塊和線條則塗抹出複雜又美麗的況味。

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在談論湯伯利〈藝術的智慧〉（The Wisdom of Art）一文中，將繪畫比喻為讓事件開展並不斷改變觀者的舞台，而此展由1980年代及以降的作品做結，在一片朦朧又懵懂的境地中感動人心，如同他的創作自述「我畫的每一筆，都是一個真實的體驗」。再次提醒的，純粹的情感交流終究是做為人亙古不變的追尋，心領神會湯伯利的藝術如何歷久彌新，又何以有參觀者在最後一個展間淚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