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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畫像是身分的表述 中國藝術家趙趙自畫像個展

自畫像是身分的表述 中國藝術家趙趙自畫像個展

大未來林舍畫廊首度舉辦中國八O後備受矚目的青年藝術家趙趙「自畫像」個展,由崔燦燦擔任策展人,展出逾20幅描繪個…
大未來林舍畫廊首度舉辦中國八O後備受矚目的青年藝術家趙趙「自畫像」個展,由崔燦燦擔任策展人,展出逾20幅描繪個人的自畫像作品。展期從2017年12月16日至2018年1月14日為止。1982年出生的趙趙,2017年被CoBo評選為中國藝術家Top10,曾獲第十一屆AAC藝術中國年度青年藝術家提名獎,2014年被Modern Painters列為全球最值得關注的25位藝術家之一。他擅長以各種藝術媒介對現實與其意識形態提出挑戰,早期曾擔任艾未未的助理,拍攝紀錄片、出版書籍、做音樂、成立藝術空間,活躍於中國當代藝術的青年藝術家。2011年因作品受到中國政府打壓而沉寂,這段時間他重拾畫筆,回溯創作與生命歷程,2015年趙趙著手自畫像的創作,在傳統繪畫題材下以極具當代的手法,詮釋風格多變,無法定義的自我,他以不同的心境、不同的時間,與不同觀點下詮釋同一視角但卻是全新樣貌的趙趙。《典藏投資》專訪策展人崔燦燦與藝術家趙趙分享「趙趙自畫像」展覽背後的始末。
趙趙《自畫像》.35×27 cm.2016。圖|大未來林舍畫廊
典 請分享「自畫像」展覽的初衷與緣起?
 對藝術家而言,個展不僅是一批作品的展示,也是對自己的工作的推進。藝術家的觀念推進是依據展覽進行判斷的,趙趙在台灣的展覽是他近幾年工作的一部份。趙趙的展覽特點並不是採用以往藝術家的方法,如幾年裡有新創作就辦一個新的展覽。他的每個展覽都可獨立成一個項目,每項目依據不同的方向,不同的問題、空間,或某一地區訂製專屬的展覽。展覽可能與其他的展覽有所聯繫,但在類型上又獨立存在,從趙趙的展覽和作品會發現他是一個風格多元、語意混雜,指向多面的藝術家。
這次在台北展出的「自畫像」個展,不僅是他系列的一部份,同時也是全新的挑戰,對前幾次展覽做出的回應。我認為對一個藝術家而言,頻繁的展覽必須在個展中不斷的變化和改變自己原本的形態,不斷給公眾呈現一個全新的趙趙,全然不一樣的趙趙。
典 趙趙創作形式極其複雜且多變,過去以紀錄片、行為藝術、影像為主要的創作形式,這次首度在台灣以繪畫形式呈現,你如何看趙趙在繪畫上的表現,他的肖像畫訴說的是甚麼?
 趙趙不是一個以媒介類型劃分的藝術家。他不像我們理解的單一的畫家、行為藝術家、影像藝術家。對他而言,表達需要工具,哪一種工具可以最精確、最有效的表達其意圖,這個工具就可以被使用。他不停地做展覽,不斷的推翻過去形成的印象,這就有點像杜象的拒絕被他人定義;拒絕他人定義首先要去除對自我的定義。自畫像是最合適的途徑,它就像鏡子一樣,人的認識是在自我與鏡子中的建立,他試圖用自畫像來探究他是誰,他的形象是甚麼,又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繪畫對趙趙來說是一種表述的工具,從這批作品中會發現很有趣的是,它具備某種強烈的繪畫性,不只是純粹的觀念。當觀念成為一個重要東西時,繪畫就變成一種手段。但又能看到趙趙的情感,情緒的波動。我覺得趙趙的語言是雙面的,既有觀念性,又具繪畫本身的語言魅力。對畫家而言,自畫像無疑是有趣的題材,就像畢卡索、梵谷這些存粹的畫家也會畫,特別是手和頭像是藝術家最喜歡描繪的題材,每個藝術家都會有幾張自畫像,自畫像在藝術家創作中佔有一席地位。在這個意義上,自畫像這個展覽涵蓋三種觀念:主題作為一個觀念意圖,繪畫作為一種技藝進行抵達,最後勾連自畫像在繪畫歷史中的特殊價值。這三個東西匯集起來就是一個展覽最初要推進的東西。
趙趙《自畫像》.35×27 cm.2017。圖|大未來林舍畫廊
典 首次來台舉辦個展,為何特別挑選繪畫類型?自畫像對你的意義何在?
 個展這個概念對觀眾來說比較具體,我最早來台展出過雕塑作品《重複》,台灣對我的多重類型作品並不陌生,反而是繪畫類型的作品比較陌生,因為沒有展過。我是一個喜歡展示過程的人,展示過程就像是重複畫自畫像一樣,我覺得重複出現的筆觸和我把一百公里的電纜拽到沙漠上的本質是一樣的,繪畫對於觀眾來說比較熟悉,容易讓人想像,畢竟畫面是傳統而古老的,大部分的人看得懂畫,但對沙漠中一百公里的電纜比較不容易想像。
畢業之後我就不再畫任何素描、速寫、寫生—繪畫的那一套傳統方式,過去讓我深受其害。也許在大陸六O年代的一些藝術家看來不認為我的畫是畫,他們認為我的畫可能是別的什麼,我覺得很好。不是畫,那是什麼?我自己本身是拒絕被定義的,對我而言繪畫是困難的功課,但現在再去討論繪畫好像是挺屍派的,讓繪畫再度復活,展現出新意和生機等等,這不是我的動機。
我覺得創作自畫像的過程是對自身的社會關係、生存狀態的詮釋,只有我自己能夠把我生存在大陸的身份感,與從小到大和中國的關係,透過一種身份表述出來。自畫像讓人更具體,畫中的自畫像是不是我,並不是太重要,自畫像只是我的展覽題目,畫中人貌似是我。對我來說比較重要的是,是否能通過我的繪畫展示出我完整的作品思路,可以連接例如我的塔克拉瑪干計畫系列作品,也就是說用一種媒介或者是材料作為新的展覽或項目的展示過程。
典 據我所知,白天你是批判性的人,但到夜晚面對自己的時候是比較感性的,你覺得自己是怎樣的人?
 我覺得所謂的關心別人都是虛偽的,關心國家社會,關心身邊的朋友,關心父母等等,都是虛偽的。人只有在面對自己的時候才能有所謂的真誠。不能欺騙自己,自己的願望,想做的事情,性格的一切… 就是當你面對你自己的時候,獨處的時候。
典 你在2012年因作品無法送出去展覽,行動被牽制後,創作的形式開始轉向內在的自我切入,可否談一下這樣的轉變?
趙 我從2004年開始拍紀錄片,紀錄片不是所謂中立或站在很遠的位置觀看,而是帶有很強的社會介入的紀錄片,有行動、事件、人物的介入,從2004年到2011年我都在做這些事情,但後來出了問題,政府打壓的很嚴重。
2011年初我在北京前波畫廊做完展覽後開始準備隔年要在紐約展出的作品,結果12月份要把作品運送出去時,作品在海關全部被扣押了。國家堅持扣的,並告知從2012年起我將不能參加北京的展覽,即便是群展。後來計畫給我做展覽的畫廊老闆被員警帶走,說我不是藝術家,所以不能做展覽。你知道的,當一家畫廊遇到這種事,而後所有的畫廊都會拒絕我。因為害怕,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這個人是一個藝術家。這就是我面對的社會,面對的朋友,面對的藝術圈。從那時起我發覺自己挺鄙視藝術圈的,根本沒有一個所要堅持的真理談甚麼批判性,我覺得他們很假。所以我不斷在自己的方式上做改變,一條路走不通,我可以換別的方式,我可以依然在這條路上,只是難走而已。
2012年我遇到阻礙後只能回到工作室裡,是一個比較自閉的狀態,那時我就畫畫,從2012年底到2013年都是一個人獨處,不太和外界交流。直到後來在香港重新開始,這段期間裡畫廊也沒有幫助我度過經濟的問題,從2011年到2013年,我的作品只賣了三萬人民幣,這是我所有的收入。
現在之所以會在2013年後做這麼多的展覽,無時無刻都在工作的狀態,警惕身邊人的關係,身邊藝術家的表達態度,就是因為在這件事情後我看得很清楚,這段時間讓我看到人性。這和我過去的創作態度不一樣了,之前做紀錄片時指向的都是體制、社會、介入、做紀錄。但在這段時間之後我重新觀察了身邊的朋友、家人、家庭、社會和我的關係,讓我更加全方面的充實了,成就了現在的作品。
趙趙《自畫像》.35×27 cm.2017。圖|大未來林舍畫廊
典 趙趙曾擔任過艾未未的助理,現在是八O年代中國新生代的佼佼者之一,請談一下如何觀察他的崛起之路?
 對一個藝術家來說,作品只是一個證據或是表象,背後衡量的還是藝術家的原則、立場和價值體系。如趙趙所言,中國是很少有藝術家有基本原則、卓越的判斷和有趣的認識。這認識包括對過去文化的理解,趙趙本身收藏很多瓷器和玉。看似和他所做的都沒關係,但是養分的積累,讓他有很好的美學體系,也包括從歷史的角度對政治現實的判斷。2012年前的趙趙和之後的趙趙都做過同樣的東西,在中國的許多藝術家並不關心中國的現實,不關心中國的語境,中國的政治正在發生什麼。我覺得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敏感或不敏感,第二是比較懦弱,比較膽小,不願意正視或是承擔我們的現實問題。中國政治現況大家都能預知,舉例來說,藝術家要不要有勇氣?趙趙做了很多,這些現象都是導致我們去追問他是怎樣性格的人,他的經歷,他的白天和晚上。
早期他投入紀錄片拍攝,參與艾未未的工作,然後自己出來做作品,遇上了審查制度…,他花了十年的時間和精力來解決這些問題,對很多中國藝術家而言必須花費二十、三十年才會經歷到的。當我們把這幾點放在一起,在這基礎判定下就知道他一定是個好的藝術家,不僅僅是作品。如果把兩張畫放一起,比較是你的那一筆,還是他的那一筆好,這沒有意義,它只是一個個人喜好的趣味問題。當代藝術家的作品只是一個證據,最終指向的是這個人是誰,他做了什麼,他經歷了什麼,他為何要這麼做,他每次的轉變是什麼原因。我認為趙趙在中國藝術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樣本,往往我們所見的是純粹的作品,但趙趙把作品和個人生活連結起來,把個人的狀態、作品、現實、判斷、經歷緊緊聯繫在一起。在中國一個好的藝術家是極其複雜的,對一個年輕的八O後的藝術家來說並不容易,但趙趙實現了這個複雜性和可能性。
典 你在趙趙的自畫像策展論述中提及趙趙是一個自我折磨、自我否定的人,你怎麼看他在藝術上的敏感,在現實上的激進?
崔 一個在現實上不激進,在藝術上不敏感的人,是很難做出好的作品的。在現實中,激進是一種對待事物的較真態度,是對一個理想或者一個原則的堅持。禪可以解決人生,沒有痛苦,沒有苦難、折磨和困境,但藝術來源於苦難,來源於人生的種種紅塵。除非你做的藝術是娛樂品,出去畫畫春光,只想美美的。每個人都活在堅信和懷疑的交疊之中,都在自我折磨。什麼叫自我折磨,創新就是自我折磨,反思就是自我否定。每個藝術家都在試圖這樣做,只不過趙趙的極端更為明確。或許,對一個好的藝術家來說,一生都要不停的作戰,和現實、藝術以及自我。
中國藝術家趙趙「自畫像」個展,展覽現場。(攝影/陳意華)
典 因為和政治做直接的對抗,這種直接性,轉向一個內部的情感化的東西,你的創作從外部走向內部,下一步的計畫是甚麼?
 現在我看這個世界更加狂躁了。為什麼?中國是一個特別擠壓的地方,看到任何的政治大動作就覺得會出現很多意外,每次新班底上臺都像是一種新的威脅。中國沒得商量,一個政策下來,所有人都要服膺。對世界來說,中國是一個特別有行動力的國家。無論決定是對或錯,體制一直都在行動。這是個狂躁的內部世界,我在這個有著十四億人口的地方創作,我的世界就是這麼一群狂躁的人的世界。就像最近提出的「低端人口」的說法也是非常狂躁的。現在很多人都要快速的收拾東西,回到自己的原籍,結束漂泊。這種行動表達的就是自己是低端人口的一份子。
典 這將是你下一個創作主題?
 非常有可能,在合適的場域,我一定會介入這個事情,我沒有停止,這一切都會是我作品的一部份。所謂的遷徙我一直都在拍攝,今天中國所發生的事情,我都在參與,沒有停下來。經歷過這一切,我就不會停下我的腳步。
左至右為:中國藝術家趙趙、策展人崔燦燦與大未來林舍台北負責人林岱蔚。圖|大未來林舍畫廊
陳意華( 112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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