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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下一輪藝術盛世的備忘錄 ,MoMA、PS1舉辦「布魯斯.諾曼:消失技」回顧展

給下一輪藝術盛世的備忘錄 ,MoMA、PS1舉辦「布魯斯.諾曼:消失技」回顧展

布魯斯.諾曼(Bruce Nauman)《人類/需求/慾望》(Human / Need / Desire),霓…
布魯斯.諾曼(Bruce Nauman)《人類/需求/慾望》(Human / Need / Desire),霓虹燈管、電線與玻璃框架,239.8x179x65.4cm,1983。(© MoMA)
布魯斯.諾曼(Bruce Nauman)個展需要你的全神貫注。這一秒他正在閉路電視裡不停的用手揉著眼睛、挖著鼻孔、掏著耳朵;下一秒你看到五彩絢爛的霓虹燈,一閃一滅著「人類天性」(Human Nature)、「物質」(Matter),與「知道、不、知道」(Knows Doesn’t Know);緊接著你聽到從天花板垂吊而下的感應式音響裡傳來孩童的聲音複誦道:「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而轉頭後,你看到一座佔據整個展間的不鏽鋼鐵架,正吊著四具像狗或豬或馬的雕塑裝置繞著圈,像是超現實主義者夢裡出現的旋轉木馬;而最後,他要求你帶上3D眼鏡,看著他模仿雕像史上的理想體態:對立平衡法(contraposto)走著路,但你永遠看不到諾曼完整的身體,只有從腰部分離的上下半身,局部的軀體緩慢地前後移動著,持續地抵抗著「冷靜而舒緩」的理想西方美學。
布魯斯.諾曼(Bruce Nauman)《旋轉木馬》(Carousel),不鏽鋼,尺寸依場地而定,1988。(© MoMA)
本次於紐約現代美術館(Museum of Modern Art,簡稱MoMA)與PS1當代藝術中心(PS1 Contemporary Art Center,簡稱PS1)所展出的「布魯斯.諾曼:無形之術」(Bruce Nauman: Disappearing Acts)回顧展,是現年76歲的藝術家諾曼,在其生長地美國睽違25年的大型回顧展。以「消失技」(dissapearing acts)為題,展覽企圖討論在諾曼長達半世紀的創作生涯裡(他至今仍創作不斷),自挑戰傳統媒材如素描、版畫、攝影與雕塑,到對霓虹、動態機械、表演藝術、閉路電視和電影等新媒介的實驗,在所有可能作為藝術創作的媒介裡,諾曼如何遁逃出(任何的)形式,如何移除、轉向或是掩飾藝術「再現」的透明度與完整性。他作品中的身體總是片段呈現、畫面中心總是一片空白、音源則來自看不見的揚聲器,藝術家的自己的身影總是缺席,留以圖地反轉(negative space)的影像。一如策展人凱西.哈爾布萊希(Kathy Halbreich)在展覽宣言裡所言:「消失(dissapearing)作為一種動作、概念、感知探索、魔術技法,甚至是作為隱喻,一直以來都是諾曼作品的前提;它同時也是藝術家探索物質世界與跨越創作焦慮時的實際現象。」
「布魯斯.諾曼:無形之術」(Bruce Nauman: Disappearing Acts)回顧展現場一景。(© MoMA)
此次展覽囊括165件作品,分呈於紐約MoMA的整層六樓與整棟PS1。諾曼的大型雕塑與裝置作品,主要展示於展場空間較具彈性的MoMA本館,而原本作為小學校舍的PS1,則運用連續的教室空間,以編年的方式,讓觀眾全景式地縱覽諾曼的創作生涯——不論是以不同媒材重複探討的主題(像是噴泉前衛藝術的拜物)、監視、身體與空間的關係等,種種縈繞在諸多作品間的幽默感,或是對各時期政治情狀的詰問,諾曼在1960、70年代對藝術創作、資本社會與國家機器的批判,在當前看來,不僅鋪天蓋地般全面,同時也尖銳、貼切而即時。
布魯斯.諾曼(Bruce Nauman)《將我的姓垂直放大14倍》(My Last Name Exaggerated Fourteen Times Vertically),霓虹燈管、電線與玻璃管,尺寸依場地而定,1967。(© MoMA)
在24歲,甫畢業於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MFA的諾曼,面對突如其來的自由感到茫然,他再也沒有義務每天去學校上課、一天24小時的時間間隔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儘是一片難以填補的空白。為了打發時間,他短租了一間小小的工作室,每天去工作室報到,但在這個幾坪大,總被人視為靈感發源地與藝術家勞動生成的斗室裡,諾曼並沒有一根又一根的抽著Lucky Strike、揉爛無數不滿意的草稿,反覆地物質化所有的創作焦慮;相反地,他在工作室裡什麼事都沒做。「什麼事都不作」讓單位化的時間變得毫無意義,讓日程表成為全景式的空白,這股對晚期資本主義高度分工、藝術家職業化及天才化的質問,也激發了諾曼將藝術視為一項活動而非商品——「只要身在工作室裡,不管我做什麼都是藝術。」因此,自1967到69年間,諾曼以最極簡的方式錄了24支影片,被攝對象只有三個:藝術家、他的工作室和創作行為本身。在影片裡他不斷重複著無聊的行為:來回在工作室裡踱步、跺著腳、隨意擺放著日光燈管,或是對著天花板丟著橡皮球。透過著日復一日地重複這些相同、微小,不具意義的行動,諾曼讓觀眾聚焦在藝術家、工作室,與每日藝術創作三者本身相互依存的關係,以及個別的意義。
布魯斯.諾曼(Bruce Nauman)《一百次活著和死去》(One Hundred Live and Die),霓虹燈管、電線與玻璃管,118×132.5x21cm,1984。(© MoMA)
布魯斯.諾曼(Bruce Nauman)《Contrapposto Studies, I Through VII》,七頻道錄像(彩色、有聲),尺寸依場地而定,2015/2016。(© 2018 Bruce Nauman/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無聊」的主題在《丈量工作室一(想得美約翰.凱吉)》(Mapping the Studio, Fat Chance John Cage, 2001)被探索至極致,只是這次攝影機的對象不再是諾曼本人,而是大舉入侵他在新墨西哥工作室的老鼠們,還有他養的一隻名叫Toonsis的麒麟尾貓。他在工作裡架設了七台最便宜的數位紅外線攝影機,無死角地追蹤老鼠們的夜間活動。在近三個月的紀錄過程裡,諾曼將每架攝影機共45小時的影片剪成各5小時又45分鐘的版本,恰好是當年在Dia:Beacon美術館首展時空間的開放時間,因此整個作品完全不需要循環播放,幾乎是以「真實時間」的方式呈現在觀眾的面前。此次在PS1,儘管受限於地點,無法盡可能的仿效當時工作室攝影機架設的位置,但觀眾,如果夠耐心,依舊可以看到老鼠如何霸佔了原本應是屬於藝術家舞台的工作室、看到Toonsis百無聊賴地看著老鼠,提不起勁去捕捉牠們。而儘管藝術家總是不在場,但從影像時間的流逝裡,我們在物件的累積與消失間裡看到創作的痕跡:過去的作品、收納箱、灌模用具、梯子,錄影帶等,它們的在場或缺席,都是諾曼當時其他作品的索引。
布魯斯.諾曼(Bruce Nauman)《走廊》(Corridor),裝置,尺寸依場地而定,1970。(© MoMA)
但別忘了,這件作品的主角依舊是老鼠與貓,儘管自始自終都沒有出現貓捉老鼠的激烈場景,除了偶爾與攝影機對到眼的老鼠們之外,影片裡會動的只有時不時飛進工作室裡的飛蛾,或是或遠方傳來的狗吠。然而,這也正是這件作品別名為「想得美」的原因,藝術家的意志無從決定影像的內容與否,唯一明確的目標僅有他任由機運決定作品的內容與延伸的意義。從藝術家本人的缺席、徹底否定、消除藝術家的意圖,到退出所有藝術形式(withdrawl from all art forms),「創作」才能從政治情狀、學院訓練,或是理論學派中釋放,獲得真正的自由。諾曼用他的創作人生,從在加州那間小小的工作室開始,持續地使用各種「消失技」,丈量藝術的自由度 — 它可以是閃爍在夜晚餐廳、酒吧門口的霓虹燈,是藝術家自己不完美的身體,是一張寫著「想得美」(fat chance)的傳真紙條,是一紙要觀眾好好注意看的海報:「去你媽的看過來。」(Pay Attention, Motherfucker.)
在布魯斯.諾曼(Bruce Nauman)的個展中,有張海報上寫著「去你媽的看過來。(Pay Attention, Motherfucker.)」(Pay Attention, Motherfucker.)(1973)。(© MoMA)
布魯斯.諾曼:無形之術(Bruce Nauman: Disappearing Acts)
展期與地點:
MoMA|2018.10.21-2019.02.18
MoMA PS1|2018.10.21-2019.02.25

布魯斯.諾曼:無形之術(Bruce Nauman: Disappearing Acts)

展期:MoMA|2018.10.21-2019.02.18
地點:MoMA PS1|2018.10.21-2019.02.25

 

謝佩君( 7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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